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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纲】殊途同归(下)(1-6)

本文将收录于12月出的《逆流》骸纲小说本里

2015年圣诞节首发,关于更多介绍请等待周末出的本宣。

简介:
下篇

因为十年火箭炮实验失败,泽田纲吉在睡梦中回到了十年前,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决定要好好培育某位总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的守护者,对他从小抓起。



下篇

1

    一行明显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三个人慢慢地走进了这个安静的小镇边缘。

  “骸大人,这就是黑曜中学吗?”城岛犬兴致勃勃地从远处眺望着,呲牙道:

  “真的看上去如此不堪一击呢。”他说完便挠挠头:“我们真的要攻略这个小破地方吗?”

    六道骸则伸出手指了指位于黑曜中学不远处的地方道:“你看那里,就是我们这次目标所在的并盛镇,只要我们占据了黑曜中学,想在并盛中找到彭格列继承人恐怕并不是难事吧?而且你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找点乐子吗?难得到了外面。”他的一番解释很快让犬恍然大悟点点头:“真不愧是骸大人呢!想得就是周全。”

  “笨蛋。”站在身旁玩溜溜球的柿本千种小声地评价犬道,毫不意外引起了对方的愤怒,两个人又很快吵成一片。

    而对于向来骄傲自满的六道骸来说,一切都显得如此顺利,不过自然是在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下。然而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信心满满的准备却在进入学校的那刻便碰了壁。

  “你说什么!?”原本是准备用简单幻术催眠黑曜中学校长的他却发现自己无往不利的能力却对校长完全没有作用,不管他怎么加强暗示作用,对方仿佛没有听到般一直将自己当做外来者对待,甚至到最后直接叫保安将自己轰了出去。作为一个在意大利犯下种种大案赫赫有名的凶徒六道骸,来到日本的第一战就这样不战而败?这无疑是对六道骸的自尊心是个巨大的打击,即使他在被扔出门口的一瞬间,催眠了两位保安的胜利也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转起来,他甚至有种隐约的预见:所有的不顺利不过从现在刚刚开始。

    于是,他的糟糕预感在进入学校以后也得到了证实,原本计划着利用其中几位心理有漏洞的学生从而将原本混乱的黑曜中学变成一盘散沙的六道骸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在外界传言混乱的黑曜中学因为一周前到来的转校生整治下而变得相当井井有条。这让原本期待能够看到人类之间复杂扭曲关系的六道骸很是失望:看样子不能更加有趣一些了呢。比起原本,现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住的黑曜中学,他更加喜欢混乱的环境,然后在恰当的时机下搅乱浑水,当然这种行为自然是六道骸本身的恶趣味了。

想了想,他便改变原本的计划,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这位黑曜中学的新统治者,泽田纲吉。

因为无法用幻术催眠校长进入学校,他便直接“借”了路上一位黑曜中学学生的身份,大摇大摆地混了进去。看如此轻易地进入学校的他不由摸了摸下巴:“看样子校长对我的暗示免疫大概是个意外吧?”想到这里,他不由放松下来:再怎么说这里不过是个偏僻小镇上的普通学校,能有什么意外呢?自己应该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怎么对付彭格列继承人上面,而不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缠。六道骸如此是想。

统治一个中学的中学生,能有多少能耐?不过是力量强大了点,到头来还不是会被自己耍得团团转?想到这里,他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那就让我看看所谓的中学统治者到底是何等的模样吧。

既然想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起步基地,于是六道骸并没有忙着先去找泽田纲吉,而是无所事事地在学校里面闲逛起来。明明是个不良中学,结果上课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教室外面游荡,这和六道骸所想象的情况相差甚远。空无一人的操场,走廊,甚至连天台上也看不到任何偷懒的人,这倒是勾起了六道骸足够的兴趣,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黑曜中学明明是这一带最令人头痛的学校,以学生总是成群结队当不良少年,破坏校舍而闻名,而现在的情况却和传闻中截然相反,看来这也是受到那位转校生泽田纲吉的影响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更加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能将所有人变得循规蹈矩的中学生到底是何等模样。

等等……他好像看到了有什么人站在树下?

六道骸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从上课铃声响起后除了教室以外都是空空荡荡的,甚至连巡逻的保安他都没有看到,这让绕学校走了快大半圈居然连鬼影都没有见到一个的他很是郁闷,只是没有想到就在他以为今天的熟悉工作到此为止以后,却真的有漏网之鱼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么不远处正在看枫树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呢?是泽田纲吉本人?还是对泽田纲吉不满的人?又或者是在泽田纲吉法则下找到漏洞的学生呢?不管是怎么思考,这都让原本以为这个学校无聊至极的六道骸开始兴奋起来,于是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便走到了这位身穿黑曜校服的学生身旁。

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而是抬头看着正从头顶上不断飘落在半空然后慢悠悠地跌落至地面的枫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模样,这让一向自认为存在感很强的六道骸内心不太高兴,但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这份情绪暴露在外面,而是轻微地咳嗽了一声,让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年缓慢地转身。

看样子是有机会说些什么了!六道骸刚刚整理好话语准备开口,却没有想到下秒就被对方直接打断了思路:“喂,你知道枫树为何是红色的吗?”

他抬起头,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有着一头棕色蓬松头发,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在灿烂的阳光下微微扬起嘴角笑问自己道。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过于没头没脑,六道骸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因为天气关系而产生的变化吗?”

没有想到这个稀松平常的答案却引得对方嗤嗤发笑起来,从对方的笑声中感觉到少年在嘲笑自己的六道骸感觉到自尊心的受挫,但是他并没有将内心的恼火表现在外头,而是看似耐心地等待着少年给予他答案。

少年笑够了,耸耸肩然后回答:“当然枫叶为何是红色的,我可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答案!

六道骸感觉到自己表情一瞬间的龟裂,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毕竟他也曾经受到过类似的愚弄,不过敢愚弄他的对象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可少年却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至少当自己以为释放出一些会让普通人感觉到胆寒的杀气,施展在少年身上以后不过是相当平凡的事情,他甚至一点都没有在意对面自己身体中所压抑的恶意,不知道该说他是神经大条还是胆量过人。

等将这个更加没头没脑的答案说出口后,少年往前走了步从花圃中跨了出来,然后见到六道骸还用一种略恶狠狠的表情对他怒目而视,不由嘴角继续挂上懒洋洋的微笑:“我记得没错的话,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作为黑曜学生的你,怎么会在外面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自然是被六道骸反抛了回去:“你难道不是学生吗?不也是在外面游荡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应该有更加完美婉转的答案来回复这次试探的,但是单纯看着少年一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行为,这让很是骄傲的六道骸感觉到了挫败。他的人生应该不存在失败这个词语,于是现在的他就像是被激将起来的愤怒野兽,即使收敛了利爪但在阴影中依旧等待能够咆哮出来的那刻。

然而少年依旧对此表现地一无所知,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六道骸眼神中的不耐,趁着六道骸还没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说……现在的确不该是学生出来闲逛的时间点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如同小恶魔般地露出尖尖的牙齿,他坏笑地说道:“就把你当做我的替罪羊好了。”

他话音刚落,六道骸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吼叫的声音:“喂!你!上课时间不许在教室外面!”等他下意识转头往少年望去的时候,却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等等……六道骸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发现地太迟了,巡视学校的保安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好小子,居然敢在上课时候逃出来,不想活了对吧!可让我逮到了。”

六道骸下意识用暗示催眠这讨厌的保安不要继续触碰崭新的衣服,没有想到幻术再次失去了作用。就跟那次他试图催眠校长的时候情况一样,幻术对于眼前的保安失去了作用。虽然六道骸还有其他办法从对方手上逃脱出去,但是无疑会让对方记住自己的脸,他又不可能直接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实在太违背自己喜欢躲在阴影中的行为了。

结果,一向捉弄别人的六道骸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捉弄的滋味,这让他对于在枫树下遇到的那个少年更加记恨起来:要是让自己遇到的话……那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被保安教训了几个小时后才终于找到空子逃出来的六道骸如此咬牙切齿地想着:等着瞧好了,当我控制了整个黑曜中学以后,一定会让你尝尝看我的愤怒是怎么样的。



2

那个学生到底是什么人!

六道骸一边用充满杀意的目光怒瞪着不远处的少年,一边试图平静下自己混乱的心情。他居然又在如此戏耍自己一番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出现在眼前,然后对着他打招呼。

他真是当六道骸这个名号只是说说而已吗?

“你是新生吗?我之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呢。”少年完全吹牛不打草稿地说着谎话,带着让六道骸很不爽的笑意伸出手对他说:“欢迎你来到黑曜中学呢。”

六道骸注意到他勾起的嘴角永远都是在同一幅度,看上去亲切却充满隔阂,他这才反应出来这种微笑不是自己时常挂在脸上的吗?被莫名反将一军的行为让六道骸极为不爽,但他最后还是强忍怒意用同样的微笑反击回去:“我们昨天在枫树下见过面的。”当然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泄露出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少年啊地一下想起来了,拍了拍六道骸的肩膀说:“原来是昨天那个被保安抓住的逃学学生啊,怎么?今天想来要来好好学习吗?”少年说的时候一脸无辜,仿佛根本不知道六道骸被保安逮个正着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这让六道骸十分肯定整件事情百分之百和他有关系!

大概是隐约觉得如果再撩拨下去,六道骸说不定要炸毛了,少年笑眯眯地丢下:“我去上课了,下次再见吧。”这样子明显是想逃跑的话语便转身而走,而这次六道骸可不会再给让其逃走的机会,他没多想便伸出手便抓住眼前人的右手手腕,并且试图扯他回原地。

而对于六道骸的这种行为,少年却眼珠一转,仿佛想到绝赞的主意,于是带着狐狸般的笑容冷不丁踮起脚靠近了六道骸。六道骸被对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吓了一跳,几秒间原本的主动也瞬间化为了被动,少年伸出左手抓住他敞开的衣领,然后整个人都贴近了他的脸颊,这下子却变成了眼对眼,口对口的亲密距离了。然而更加让六道骸觉得反应不过来的,即使那么贴近了,少年依旧选择不断靠近自己,难不成是要——?

虽然并不是没有遭遇到类似的性骚扰,但是少年明明长着一张纯洁无暇的脸,却能将如此暧昧的挑逗行为做得得心应手,这是让六道骸万万没有想到的。就在嘴唇与嘴唇快要合拢在一起的一瞬间,少年伸出粉嫩的舌头像要舔他的模样,六道骸完全被这一连串行为搞到僵硬住了。两人的距离非常近,甚至他都可以轻微嗅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柔软剂的味道,明明不过是人工合成的制造品,却在此时变得如此诱人。

六道骸屏住了呼吸,只能感觉到对面时不时传来呼吸而带来的热气,挠得他鼻尖痒痒的,忍不住想往后退出安全距离,但是少年却不会如此轻松地放过他,他就像是躲藏在黑暗森林中的野兽般,一旦抓住猎物的弱点便毫不犹豫地出手。

“呐,你这么抓住我,是想挽留我吗?”少年懒洋洋地浅笑了起来:“只是很可惜呢,现在的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呢。”然后他在六道骸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毫不意外看到某人的耳根已经红得彻底,原本死死抓住右手的手也瞬间松开了,少年便乘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趁六道骸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再次一溜烟逃跑。

等察觉到自己再次被某人完全戏耍一番,六道骸的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紫,居然还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理智呢!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下次见面的时候,绝对会将他碎尸万段!六道骸在心里无数次地诅咒着这个天使般的恶魔,并且好好反思一番:居然因为太过自信而让对方钻了空子!

不过六道骸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如何掌控彭格列的继承人身上,于是最重要的行为应该是控制整个黑曜中学,从而将它作为自己绝妙的基地。想到这里,他内心很快产生了新的计划:是时候去见见这位传说中花了几日便统治整个黑曜的转校生吧。

本来中学生的心理就相当脆弱,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位少年般不受自己的影响,套到足够的消息六道骸心满意足地往教学楼的天台上走去,听说这位转校生泽田纲吉空闲时候总喜欢躺在这里发呆。虽然听说他的簇拥者相当多,走到哪里满满都是众星捧月的目光,但是对于一向善于篡改别人记忆的六道骸来说这根本造不成什么困扰,等完全准备好后,他便毫不犹豫推开了天台的门。

第一反应,那就是果然是好多人呢。

“泽田大人——!您说的客人果然来了呢!”当六道骸踏进的第一步,他就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在吼叫着,紧接着原本将内部包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开,最后让出一条道路,看样子是让六道骸直接走进去。虽然有些纳闷于有人能提前预见他今日的计划,不过就算是意大利追来的伏兵他也并不会害怕。想到这里,三叉戟开始时不时地在手心里闪现着。

只是等人群散开,他看清楚正在最中间悠闲喝茶的少年,不由瞳孔一紧,怎么会是他?

难不成之前——?

想到这里,他不由满肚子火地大步往前走着,周围人看他神色不对原本想要阻拦,还没等六道骸开始运用轮回之眼的能力,正悠闲地和旁边人说笑的泽田纲吉挑了挑眉,开口道:“让他走过来好了,不要阻拦他。”看样子是等待自己很久了吗?因为之前的戏弄再加上现在的欺骗,六道骸整个人都有些心绪不太稳定,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了无害的外表。即使他并不是打不过那群人,纯粹因为不想搞得太厉害而事后处理起来麻烦。再加上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身体和眼神都根本看不出来是和黑手党世界有关的,之前的事情大概是机缘巧合罢了,没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

整理好思绪的六道骸站在了泽田的面前,原本还在思考对少年说些什么,没有想到对方却恰好明白他的心理活动般,抢在他爆发前开口:“果然……又见面了呢。”他的笑容让六道骸觉得相当刺眼,因为明明这是他该对对方施展的温和笑容,现在却被对方使用得如此得心应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暗自捅了一刀的错觉,六道骸越发觉得不爽起来。

“我想你可能有很多问题想问我的,那就找个空闲的地方好好聊一聊。”泽田纲吉指了指周围的人群,六道骸只犹豫几秒,便跟在泽田纲吉的身后走去。

“你找我什么事情呢?”泽田纲吉直接忽略了自己曾经忽悠六道骸两次的经历,继续用人畜无害的笑容问六道骸。六道骸张口而出就是他对泽田的不满,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卡在喉咙里,等等,我不是该接近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吗?如果就这样子直接追究的话,那岂不是会引起对方警惕呢?想到这里,六道骸下意识收敛起充满恶意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和泽田纲吉一致的亲切微笑:“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呢……”他拖长了调子,希望能在对方眼里看到好奇的眼神,却失望地发现泽田纲吉依旧丝毫没有兴趣地看着远方,不由自己略带无奈地补充下去:“我想来见见你呢。”

“见我——?”这下子倒是六道骸开始期待泽田纲吉会给自己怎样的回答了,没有想到对方听到自己诚挚的话语,居然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声:“哦。”这句真的让六道骸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不是说中学生应该都很好忽悠吗?按理来说不是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方要么表现得相当骄傲自大,要么表现得谦虚有礼,就算再平淡无奇,也该有轻微的反应,而在等待泽田纲吉回复的这段时间里,六道骸几乎是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注意着他到底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结果对方却给了他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我不能生气!冷静点!六道骸再次平静下来:“其实我是很崇拜泽田同学你呢,我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了你的事迹,想要了解下你。”他自以为这话说得相当情真意切,甚至还带了点感情渲染,但是泽田纲吉却转头对他笑了笑。

这种笑容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就像是敏锐地察觉到六道骸看似诚恳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某些深意,不过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以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盯着六道骸喃喃地着他之前说的话:“崇拜……我啊?”

六道骸没来由地心头一紧,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就要被眼前这位少年完全看穿,明明知道他是不可能知道‘六道骸’的存在,但直觉却在叫嚣着:他肯定知道,他肯定知道!

直到最后,泽田纲吉却并未又说出任何再让六道骸神经敏感的字眼,而是丢下这句话:“如果你想了解我的话,那就从今天开始跟我走好了。”他的行动比话语更加迅速,六道骸只觉得自己的手一紧,就被对方完全牵着鼻子走。

而六道骸用最后一点的理智思考起这个严肃的问题:按道理,不是该让泽田纲吉服从我吗?或者让他陷入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之中,为什么反倒是自己被他拉着跑呢?


3

就这样子完全被陌生同龄人牵着跑是一段相当罕见的经历,至少对于总是胸有成竹的六道骸来说,泽田纲吉就像是个未知的符号般,每每总让他以为抓住了点什么,却在下秒将他的认知完全打破。

“好吃——”看着一边嚼着丸子一边含糊不清说着话的纲吉,六道骸只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跟这家伙浪费一天来胡闹,简直是闲得太没事情可做了!最初看到泽田带着自己往校外的方向还以为他准备做点正事,没有想到居然是来吃喝玩乐的。想到这里,六道骸不由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再怎么说他也该表现得稍微像是统治者发号施令,带着小弟们巡视巡视地盘,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他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倒像是几百年没有吃过这些无聊食品般吃了买,买了吃,这算是什么事啊!

愤懑不平的六道骸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头露出气急败坏表情的时候,站在他身旁享受美食的泽田纲吉先是将最后一个丸子吞进嘴里,嘴里叼着根牙签,见六道骸正在强忍怒气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微上扬着,觉得六道骸很是烦恼的模样相当有意思。

没有想到六道骸也有如此年轻气盛的一天啊……他露出如同狐狸般的笑容,将年轻这个词语来回在喉咙里咀嚼着。

基于蓝波的十年火箭炮研究时间旅行一向都是他和入江正一偷偷进行的实验,起初纯粹是为了防止白兰这样的人再次出现,没有想到第一个实验者却是自己吗?等某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小时候,当时差点以为返老还童了。结果看到好久没见的房间,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并不是变年轻了,而是和十年前的自己灵魂互换了啊。

十年前的我在想什么呢?看了看房间里的装饰品,纲吉不由陷入了沉思:这是还没有遇到Reborn的我啊……看着镜子中充满稚气的脸庞,他不由内心有了判断,现在的我大概每天烦恼的是日常交际和学习成绩吧。“阿纲,阿纲,起床了没有?”妈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纲吉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还穿着睡衣。看时间点是要上学了吗?上学啊……还真是遥远的形容词呢,他嘴角下意识挂上了习惯性的微笑,这让原本充满稚气脸上的少年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能够回到记忆中的地方,对于二十多岁的纲吉来说是相当怀念的事情,但他很快思考起其他问题:如果我都和过去的自己交换了灵魂,那么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辜负这次奇妙的体验了?

但说是要做些什么,泽田纲吉还真的一时想不到有什么是现在可以做的?去找其他家族成员吗?但是狱寺现在肯定还在意大利,了平大哥和山本跟自己的人生看上去还没有任何交集。云雀学长……好吧,提到这个名字纲吉还忍不住回想起前几日和他的战斗训练,不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还是别考虑找这个时代的云雀学长吧。蓝波还是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没有想到短短十年时光就让他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哦,还有一平,也变成个相当漂亮的美人呢。

泽田纲吉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这个时代的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六道骸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内心便浮现出相当复杂的感受。倒不是他未来的人生和这家伙有多少的交集,更提不上感情等等不可能的因素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六道骸并不喜欢自己,当然他也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可现在又为何谈起这位听上去根本和自己没有交集的男人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

纲吉将神智从回忆中撤回,然后转头看着六道骸,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桦根呢。”六道骸想了想微笑地回答。

“桦根啊……”纲吉笑意加深,六道骸却有种莫名的错觉,为何在自己说出假名的那刻,还是有种被对方知道真名的错觉呢?他甩甩头,试图将这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抛之脑后。不过泽田纲吉并没有在他的假名上多细究,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桦根君,请问你最近有没有空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呢。”

——终于是要来正题了吗?六道骸不由精神一振,下意识屏住呼吸去聆听泽田纲吉准备安排他的大事。

会是什么呢?这位统治了整个黑曜中学的少年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是想要扩张他的野心勃勃,还是想要改变整个学校呢?不管是哪一点都可以让自己找到某

些可穿刺的弱点呢,接下来能够蛊惑他也是不难的事情了吧。

“唔……其实是这样子呢……”注意到六道骸的兴致已经完全被自己调动起来,泽田纲吉也忍不住加深了几分笑意:“你等会儿就知道哦。”

……

什么鬼!!当六道骸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只觉得有种莫名头晕目眩之感。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刚刚想回头转身逃跑,却没有想到一切的罪魁祸首,泽田纲吉正带着令人发毛的笑容完全挡住他的去路:“桦根君不是说很崇拜我吗?那么帮我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对吧?”

六道骸忍不住在内心咆哮起来:什么叫做帮你做点事情!眼前这个叫做一点吗!!!

在两个人面前的是如同小山高的文件,而泽田纲吉所谓的做点事情就是完成这看上去无边无际的文件海洋。

六道骸只觉得此时自己的脸都是绿色的,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过文字类的内容,即使进来学校也不过是将这所学校当做是靠近彭格列继承者的一块跳板,怎么可能真的考虑学习什么的?但是……原本打着退堂鼓的六道骸刚刚想要趁着纲吉不注意一溜烟逃出去,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僵硬住了:“桦根君真的不想做吗?如果不做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超出你预计的事情哦,这真的没有关系吗?”这还是头回有人如此威胁他!六道骸原本想要暴露出真实的性格,然后让这个善用他计谋的可恶小偷尝尝幻术师的厉害,可他的杀气却在撞在纲吉身上瞬间消失了。

感觉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施展的幻术被对方瞬间化解,六道骸忍不住瞳孔一紧:就是这个家伙吗?让校园里某些人对自己产生了抗性!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几乎忍不住追问,可却从泽田纲吉面具般的面孔中隐约感觉到即使自己追问对方也不会回答,而如果当他真的说出真相的一瞬间,这场游戏他就会被踢出局。

一直以来都是当个游戏胜者的六道骸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经历,就像是他的杀手锏全都被眼前弱气的少年知晓一般,一时之间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打败他。这并不是单纯的武力差距,如同天生的不公平,他清楚地感觉到这种不太正常的违和感。

如果是十年后的六道骸,恐怕对于泽田纲吉现在使用的技能忍不住嘲笑一番:“这家伙是越来越学Reborn,看样子狐假虎威的能力学得不错嘛。”依旧不在乎任何事情,可惜现在的六道骸是十年前,和如今的纲吉差了整整十年之久。

深刻明白六道骸到底是怎么样懂得韬光养晦的纲吉毫不意外看到眼前的六道骸几次濒临爆发的边缘,最后又按压下来,从牙缝中挤出最不愿意说的那句话:“好吧。”见到这一幕,他简直要欢呼雀跃地庆祝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压六道骸一头呢。即使是占着年龄大的优势,泽田纲吉可丝毫没有羞耻的感受。Reborn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呢,充分利用身上的所有长处碾压你的敌人吧。

话又说回来了,恐怕你们也猜测到了点原因,其实纲吉找上六道骸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这十年之间,对方逃了大大小小不下几百次会议以及不处理比眼前这充斥整个房间的文件多上百倍的文件,对于十年后的泽田纲吉来说,六道骸这个名字就等于消失狂魔,甚至有些时候他的很多公务都是纲吉帮忙处理的。

此时,纲吉最想要做的事情,莫过于从小培养他处理公务的能力和从不玩消失的好品德。

等想完内心的计划,纲吉直接拖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六道骸的身边,明面上看似帮助实则监视盯着六道骸的一举一动。

“泽田君……那个……”纲吉一边心想原来六道骸也有如此柔弱的一天嘛,一边听着装作“桦根”的六道骸“忐忑不安”地说:“我担心我没有那么多能力,处理不好这些呢。”他狡黠地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希望对面的纲吉能够踩上他准备好的陷阱,结果没有想到纲吉却拍拍他的肩膀,十分亲密地说道:“不啊,我相信桦根君呢,你肯定可以做得相当优秀的,如果有什么不会的话,可以来问我啊。”

六道骸只觉得自己快要捏断手中的钢笔了,但是他却不能将内心的烦躁暴露出来,只能认命般随手拿起堆在书桌上的文件。

——我发誓,有一天,我绝对要杀了泽田纲吉!


4

“哈……哈……没被发现吧?”

“踢踏——踢踏——”灯光伴随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感觉到外人的靠近,泽田纲吉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几步,然后碰到了某个温暖的东西,身后的某人下意识一僵,但纲吉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般再往后靠了点:“桦根君,真的很抱歉呢……”然而他在说什么,六道骸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因为纲吉所呼出的热气让他只觉得耳根痒痒的,他忍不住想侧过脸去,含糊地回答:“恩……”

两个人因为处理文件而忙过头之后不知道怎么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天空都黑了校门紧闭,学校里全都空荡荡的,只剩下巡逻的保安。原本对于六道骸来说,不过是区区施展障眼法的小事,但是他却不能在纲吉面前使用,生怕暴露了什么。

于是两个“害怕”被保安逮住偷偷留校的学生便开始以下的躲避过程,可说实话六道骸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似毫无弱点的泽田纲吉居然对被保安逮住然后请家长来学校这件事害怕不已,还拉着他一起东躲西藏,要是没有他老是来添乱,自己现在肯定早就出校门了。现在可好,一旦看到光亮的靠近,泽田纲吉便二话不说带他躲进了储物柜里,而现在则陷入如此窘迫的局面。

想到这里,六道骸又忍不住往柜子里退了几分,生怕纲吉会直接贴上来。“……”对于一向擅长幻术和动脑的六道骸来说,和自己的目标如此亲密地接触还是人生第一次。再加上所有的发展都超出预计,这让六道骸越发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控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的行动因为泽田纲吉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而搅乱多少,但他毕竟是六道骸,很快又有了新的计划:要不趁此机会干脆附身好了?其实认真一想也没有必要花费时间在这个无名小卒身上,他最大目标还是彭格列的继承者,这样子陪对方玩过家家的游戏实在太过于无聊了。

想到这里,三叉戟的尖端隐约在六道骸手心里浮现着,只要他轻微一刺,眼前总是搅乱他计划的泽田纲吉就会瞬间成为他的俘虏,让他为所欲为。想到这里,六道骸不由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然后试图以拍肩的方式完成这个计划。

而就在他快要碰上纲吉肩膀的一瞬间,泽田纲吉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轨般突然转过身来,开口道:“桦根,看样子保安已经走了呢。”六道骸的手只能硬生生地收了就来,装作无辜地回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原本以为会直接说出回家的泽田纲吉,却在听到自己的问题后诡异地勾起嘴角,六道骸只觉得有种背后发毛的异样。这家伙又想做什么!?没有想到对方冷不丁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转过身阴森森地对着六道骸说:“喂,你有听说校园七大不思议吗?”

结果换来六道骸一阵无语的表情,但是见纲吉又一副紧追不放的架势,他只

能勉强自己敷衍地回答:“没听说呢……话说现在已经不早了……”他原本想说要不我们就此回去吧,结果话语却又被对方打断了。“桦根君哦,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见泽田纲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六道骸不由在内心腹诽着:你不觉得是你的好奇心太强了吗?按理来说谁会关注这种事情啊?再说了,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哪有撞上鬼的经历?想到这里,他又心生一计:或许利用鬼怪的传说也是不错的下手方法啊。

想到这里,他便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陪你去看看好了。”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就这样子在校园里游荡起来,六道骸为了随时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自然是紧追不舍。他并没有靠幻术制造出真正的鬼怪来。他很怀疑泽田纲吉自身对幻术存在一定的抗性,还不太清楚这份抗性到底有多强。不管怎么说,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等六道骸从思绪中清醒,却发现原本跟在身边的泽田纲吉突然消失了?这是对方给自己施的障眼法?还是别的意外?即使这样子,他也没有表现地很惊慌,而是继续冷静地往前走去。

可是他还没有走几步,就感觉到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先是闻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然后大脑开始浑浑噩噩地不太清楚起来。六道骸知道这是自己中了某种药物的反应,他不由立马捂住了鼻子。可是从未想过会在学校里也遇到如此危机的他反应还是有些慢,因为药物已经入侵进大脑内部了。

六道骸想要保持清醒,但是眼前浮现的景象却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

他就是突然掉进了自己的幻术世界一般,只是这个世界不再受自己掌控。无边无际的深渊,就像是失去自我的人偶,他瞪大了眼睛踉跄地跪下来。在短短一分钟内,他看到了好多东西,那被深埋心底不愿意提及的过去,那段噩梦般的日子再次浮现在眼前。六道骸虽然并没有表现得相当惊恐,但是他握紧的双拳、咬紧的嘴唇、僵硬地脸庞无一不在说明他所看到的是内心深沉的恐惧。层层裹住柔软内心的盔甲在短短几秒间崩溃了,只剩下那鲜血淋漓的心脏还在缓慢地跳动着。

——糟糕,六道骸这是……

泽田纲吉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妙了,他一不小心真的玩大了。

六道骸所闻到的药物是十年后夏马尔所创造出来的一种不治之症改造版,它能让闻到的人瞬间回想起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由于配方简单,工艺浅易,纲吉出于好奇记了下来,没想到在这时用上了。当然泽田纲吉用它来对付六道骸不过是想要出一出十年间自己因为六道骸而有的不幸遭遇的怨气罢了。他一开始只是想捉弄下对方,却从未想过这种药物的效果居然那么强大,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六道骸身上所弥散而来的绝望感。

在这个时候,纲吉才猛地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少年真的只是十年前的六道骸啊。他没有十年后的成熟干练,也没有十年后的镇定自若,他就像是一块尚未经过雕琢的原石,只是刚刚从痛苦过去挣扎出来的少年。自然比不过自己多了这十年的磨炼,泽田纲吉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极为卑劣的,利用多出来的时光而随意地滥用。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生一丝愧疚:他也并不是愿意专门为多年后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来算账的人。

纲吉非常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迁怒罢了,每次看到六道骸的时候,总会自动联想到十年后那个极为可恶的男人。

“唔……”半跪在地上的六道骸发出的呻吟打断了纲吉内心的烦躁,他急忙跑到六道骸的身边然后蹲下身子,试图唤醒他的神智。“六道骸……六道骸……快点醒一醒。”但是对方依旧昏昏沉沉的,没有任何反应,纲吉这才意识到不好,急忙想要扶他。光是一碰身体就觉得对方整个人热到滚烫,难不成他是发烧了?纲吉这才明白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不由急忙将他背了起来。

……

六道骸是在温暖的床上缓慢地睁开眼睛的,他起初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面所描写的一样,当主角经历过很多可怕的灾难之后,最后总能换来的幸福结局一般。可他很快便从这可笑的幻想中清醒:人生怎么可能是童话呢?他原本就生活于一片荒芜,又怎么可能希望这不毛之地长出鲜花呢?

“那个……你醒了啊!”就在他恍惚自己为何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高兴的声音,六道骸下意识转头却发现泽田纲吉一脸讪笑地看着自己。从对方的表情可以看出像是做了某件错事般的不知所措,六道骸眨眨眼,还没有从混乱的记忆中反应过来。等等,为何自己醒来的时候会见到泽田纲吉呢?不该是他独自一个人吗?

没多想,他警觉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用相当可怕的气势对纲吉怒目而视。

“桦根君,你发烧了。”然而泽田纲吉的下一句话让他明白刚才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不由瞬间收敛恢复成为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哦……”六道骸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仿佛不断重复着之前的地狱人生,但又在几秒间被拉扯回到人间,就连脚踩在地板上面的时候也有种相当不真实的错觉。

“阿纲,你同学起来了吗?”就在两个人保持僵持状态的时候,突然第三个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哦,没事了。”见六道骸因为听到妈妈的声音而整个人都僵住,泽田纲吉不由在内心窃笑:果然六道骸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吗?虽然这十年两个人一直处于毫无交集的阶段,但是纲吉还是或多或少得知对方部分弱点,比如自己决定玩的游戏一定会进行到底,想扮演的角色也会好好地完成本职任务。

这个乍一听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可在某些时候却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呢!比如现在六道骸就因为自己和妈妈的提醒慢慢恢复成为那个好学生“桦根”的形象。

——看样子,游戏还可以继续了?


5

在遇到泽田纲吉之前,六道骸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自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逃出来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先是招收了几个下属,然后就是控制了兰兹亚摧毁不少黑手党家族,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有过如此狼狈的经历了。先是所有的计划被对方如同神通般提前知晓,幻术也作用不大,接着是莫名中了药物攻击而倒下,现在可好,直接发烧被对方背回家了。

一句话总结这些天的遭遇,那就只能用诸事不顺来形容了。

“是要添饭吗?”泽田妈妈热心地接过六道骸面前的空碗,然后帮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后放回桌子上:“年轻人,要多吃点才行嘛。”还没等六道骸有反应继续补充说道:“听说你和阿纲是同学吗?阿纲这次转到黑曜中学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我问他什么也不说。他没有在学校里受到欺凌吧?”受到欺凌?六道骸快对这个词语发笑了,如果现在位于黑曜中学金字塔顶峰的学生泽田纲吉会受到欺负的话,那么其他学生是不是早就待不下去了呢?

可他不可能将内心的冷笑暴露出来,只是温柔地笑笑回复妈妈的询问:“受到欺凌啊?”纲吉只觉得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堵住他的嘴巴。他差点忘了,对于现在的泽田妈妈来说,自己还是十年前的泽田纲吉,那个饱受欺负的废柴纲。可纲吉自然是不可能直接跟她说我是十年后的阿纲,如果真的说出口大概妈妈会以为自己因为受到折磨过多而神经失常了吧。

但他本以为六道骸会直接说出自己在黑曜中学的表现,没有想到他只是提了提,等自己的心脏快蹦出嗓子眼的时候,才轻描带写地回答:“我知道了。”等他将话说完,纲吉这才松了口气:果然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六道骸都是一样的可恶!

“你是叫桦根对吧?长得还真帅气呢。”妈妈没有得到比较详细的答案也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开始亲切地追问起关于六道骸的事情来。这下子反倒是六道骸招架不住了,他虽然向来善于和人打交道,但所能聊上的东西无疑和某些黑暗交易有关,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和一位年纪几十的中年妇女聊一些家庭琐事。

“好了,阿纲带桦根君早点休息吧,既然桦根君的身体不太好,今天就不要离开,住在我们家吧。”等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妈妈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脸色一僵。泽田纲吉感觉到尴尬的原因是之所以带六道骸回家是因为他也算是造成对方倒下的罪魁祸首之一(加重音),他本想着只要等对方清醒就让他回家,但是没有想到妈妈就这样不询问自己地直接邀请六道骸。而六道骸的纠结在于他原本就没想到会出现在泽田纲吉家,更别提坐下来一起吃饭乃至住下这件事。

趁着妈妈在洗碗的时候,纲吉趁此机会跟六道骸协商起来:“既然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那就早点回家吧?”六道骸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副不想让自己留下的模样,原本不打算留下的话语却在喉咙里转了几圈,最后化为:“既然你母亲如此热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的留下来吧。”

这算是某种程度地顺杆子上树吗?纲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原以为六道骸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至少对他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有想到反而激起他的好胜之心了吗?想到这里,纲吉有些懊恼于之前的冲动行事了。他原本的念头不过是想要将年少的六道骸扭转过来,至少不要再每天抛下公务。

当然他也知道,守护者们大部分都对这种束缚于座位上枯燥无味地批阅文件的行为相当不感冒,就像是把野兽硬生生关在笼子里的折磨,而对于六道骸更是如此。可既然身处这个位子,就该背负相应的责任,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想要驯服六道骸这位完全不听话的下属,看来还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纲吉一边看着对方慢慢走上了楼的身影,一边无奈地心想: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这次的训练计划可不能像是上次般搞砸。等他满脸沉思地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六道骸正坐在自己床上,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很快地,纲吉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大麻烦……因为自己的房间就一张床,那么多出来的一个人睡哪里呢?看了眼温暖又熟悉的床,他试图用言语含蓄地提醒对方你应该睡在地板上,而不是坐在属于我的床上。“六道骸,现在时间还算早,我帮你铺床好了。”因为他小小的良心发作,并没有直接让对方睡地板。

“哦?我还以为你会把床让给我呢。”然而六道骸似乎一点都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挑挑眉不太高兴地说道:“你母亲可专门嘱托了,我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才行呢。”他故意在好好上面加了重音,试图让纲吉想起来对方放自己一马并不是什么良心发作,而是有可怕的后招在这里。

我是不是现在该直接拿零点突破将他冻住然后丢出门外呢?

一瞬间纲吉忍不住想到自己能够纯粹靠武力压制对方,然后下意识将十年前的六道骸和十年后的重叠在一起,将对方如此这般教训一顿,不由觉得心情大为畅快。可他很快又被无情地拉回现实,于是只能无奈地为自己开始找起多余的被褥和垫子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当一个人太得意忘形的时候,是很容易受到打击的。而当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为了不让六道骸告状于妈妈,泽田纲吉只能委曲求全,自己打地铺睡下,但是他翻箱倒柜试图找到那些记忆中放被子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妈妈,家里多余的被子和床垫呢?”纲吉找寻未果后,忍不住去问妈妈。

“啊……抱歉,阿纲,我已经把多余的送人了。”而妈妈的这个回答让纲吉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没有多余的床垫和被子了?那怎么睡?总不能让他和六道骸睡一张床吧?纲吉一旦想到这个设定,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然而妈妈的下句话再次让纲吉觉得五雷轰顶:“啊,反正现在天气还好,阿纲你就和桦根君一起挤挤睡好了,反正都是男生没什么,顺便交流下感情也是好的呢。”

妈妈拜托你神经不要那么大条好吗!首先对方才不是什么好人,更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再者他不想和六道骸加深感情,加深什么感情?

神情恍惚的纲吉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想到六道骸居然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喂,快点醒一醒,你衣服还没脱呢!”虽然小时候的自己相当粗枝大叶,但是现在的纲吉精神上毕竟是十年后的成年人,不由向前几步试图摇醒六道骸。但是没有想到六道骸居然就像是没有警觉一样,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纲吉叫唤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还真是的,就这样子抛下自己负责收拾这堆烂摊子吗?

想了想,他决定伸手去解开六道骸的纽扣,他可不想要和穿着外衣的人同床共枕。

即使灵魂是十年后,身体还是十年前的纲吉很快意识到光是解开纽扣帮对方脱下外衣就是相当困难的行为了,更别提裤子什么的。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好想直接拿零点突破将对方冻醒,这样子就免去好多麻烦。

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勉强半脱下,纲吉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再看着睡得越发香甜的六道骸只觉得对方该不会是在故意整自己吧?以病人的身体找回场子什么的?毕竟这家伙可是有过无所不用其极的前科啊。内心有了疑惑之后,纲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由拼命思考起到底怎么做才能测试对方是不是在装睡呢?

挠痒痒?这办法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吓唬他?六道骸会怕鬼吗?将他打伤?

会不会第二天向妈妈告状啊?纲吉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下意识半弯下身体,将脑袋靠在六道骸的脸上,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六道骸,六道骸你睡了吗?”

而此时的六道骸呢?他当然是不屑于做装睡这种无聊的举动,他只是暂时休整罢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能够打败自己,即使是发烧也不可以。于是现在的他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绝对不是装睡。不过泽田纲吉的反应却让他心情有些古怪起来,他不过是以为这位看似捉摸不定的少年会对睡着的自己做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结果没有想到他只不过帮自己脱了外衣盖好被子。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六道骸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忍不住扼杀在摇篮里。怎么可能?他大概是在他母亲面前装好人吧。

等泽田纲吉弯下身靠近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心想:看吧,他果然要做什么了!

然而就在六道骸躺在床上屏住呼吸等待纲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对方好像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半跪在床上倒了下来。

六道骸没忍住直接睁开了眼睛,直接和对方双目相对。

“啊?”两个人忍不住同时发出惊呼声。

——亲上了?


6

这是怎样惊悚的发展?

恐怕就连对意外状况有丰富应对经验的泽田纲吉也愣住了,看着同样对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六道骸,大脑一瞬间闪现N多吐槽的语句:我和六道骸接吻了!?和六道骸!没看错,不是做梦,是真的和六道骸接吻!虽然纲吉并不是没有和其他人亲过,也去过酒吧和夜店,对这种事情说实话并不能说是完全无知的,但是和完全不敢想象的人接吻的确是让自己大脑瞬间死机好几秒。

不过他也算是经验很足,再加上在开放的意大利生活了很久。诶,话说回来六道骸不是意大利人吗?为什么比自己表现得还要尴尬的样子?不是要镇定自若吗?

或许是六道骸同样表现出来的生涩安慰了纲吉,纲吉很快恢复冷静从地板上站起来:“桦根君,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睡着了呢,这样子的行为可比较危险呢。”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告诉六道骸:“还有家里没床铺也没有被子了,我们就挤一挤吧。”他趁着对方还在发愣,直接二话不说就上了床。

不过只有纲吉自己心里清楚当躺在床上感觉到不属于自己温度那一刻的颤抖,虽然很想克制但还是无法忽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只为掩盖自己很尴尬的事实,做出的新决定让自己更加处境堪忧。

“……”还在半处于震撼中的六道骸,虽然似乎表现得比泽田纲吉少许好点,但内心恐怕比对方翻涌地更厉害吧。

其实也不该说是亲,只是单纯地嘴唇相碰,还是以极为惨烈的方式,六道骸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将铁锈味的血渍舔进了嘴里。听上去意大利人应该从小就对这种事情相当熟门熟路,但看上去标准属于俊俏的六道骸却有个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他对太过近距离的接触很是恐惧,或许是因为实验室的关系,只是普通的握手就会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更别提刚才那种程度的接触。

就这样,两个浑身僵硬的人如同死尸般地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吱呀——”就在他们互相以为会用这种方式对着天花板到天亮的时候,“阿纲,我找到了可以充当床垫的东西!”泽田妈妈突然推门而入兴奋地说,但是等看清楚两个人居然真的如同自己所建议地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却立马反应过来丢下话便将门快速关上:“不打扰你们培养感情了,我先出去!”离开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让纲吉伸手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好久没开启吐槽功能的纲吉因为妈妈一连串的误解而忍不住重新恢复这项功能:妈妈拜托你看清楚我们两个人虽然躺在床上但是中间的距离都很远好不好!还有那么僵硬的面部表情居然说是在培养感情!再者我们在床上培养感情吗?你当是什么感情!谈恋爱吗?

结果没想到正在纲吉在内心狂咆哮的时候,六道骸却转头对他说:“培养感情?”他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词语,但是却被极力想要掩饰的纲吉快速抢走话头,说道:“培养友情,桦根君不是说很崇拜我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不好吗?”纲吉将对方之前靠近自己的理由拿出来解释妈妈的意思。大概是不太想提及之前的“亲密接触”,六道骸也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多细究,而是若有所思地说:“朋友啊……”

等纲吉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了什么后,才猛地想起来:朋友,似乎是六道骸最不喜欢的词语呢。

纲吉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对六道骸说出:“我把你的当做朋友呢!”那个时候对方的勃然大怒,然后换来的自然是种种尖酸刻薄的讽刺:“哈,彭格列?你把我当朋友?你想让我陪你玩小孩子过家家?得了吧,只有那些傻瓜愿意哄着你,还有其他人吗?早点从你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得了!”当时的自己又是怀抱怎么样的心情听完对方的话语呢?即使是一向脾气温和的他也忍不住在六道骸将话题转到自己的家族成员后开始生气起来,并且对他吼叫出:“够了,既然你不想当也就算了。”那个时候的他早就成为上位者好几年,哪怕看上去依旧和当年的废柴纲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纲吉却清楚地明白流淌在血液中已经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天真下去,也不可能永远保持着对周围所有事物的善意。

泽田纲吉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是烂好人,却在某些地方上出奇地固执,比如他对朋友的重视,比如他可以接受任何嘲讽却无法听到对于朋友的诋毁。然而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特征却恰好是六道骸的对立面,对方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刺了进来,从此以后他就和十年后的六道骸彻底掰了,每天都是尽可能避免见面,从此两人的关系就像是再也没有交集般,除非必不可少的时刻。

细细回想的时候,纲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于冲动了,那段时间因为家族事务繁杂,六道骸又逃了不少会议和必须要上交的报告,而他是在找六道骸算账的途中顺带跟他说的话。

这么想来,其实自己的邀请也相当敷衍。回想结束后,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苦笑起来: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他原本最为讨厌的大人呢?

“朋友啊……”直到六道骸的呢喃细语从耳边传来,纲吉这才想起来: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十年前的六道骸,而不是十年后。于是他将十年后就想问的答案直接问出口:“桦根君,你有朋友吗?”纲吉冷不丁地问出了内心一直想问的话:“该不会你到现在都未曾过朋友吧?”等注意到自己的话说出口对方的瞳孔瞪大了下,看样子是自己说对了呢。

“朋友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欺骗他人的另外方式罢了。”六道骸果然还是老样子,可是现在纲吉却有想要追问下去的勇气。因为眼前的六道骸是他又不是他,他还什么都没有经历,也未成长为更加扭曲的大人,只是孩子般地敌视着黑手党。如果现在挽救,是否还来得及?当然纲吉不得不说自己内心也是对当年的事情抱有愧疚,明明他又不是不知道六道骸的脾气,还就这点小事跟对方较真,说到底自己还是相当孩子气的存在呢。“不是呢,桦根君,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欺骗呢,也有少部分人会因为你的危险而担心,从而想要拯救你。”大概是对着十年后的六道骸未曾说出的话语,纲吉却很容易地对着过去的他说了出来,甚至注意到对方脸上不太正常的红晕后补充说明道:“我的话,就是后者呢。”

等他说完便转头期待起六道骸会以怎么样的答案回答他呢?

“我累了,睡吧。”没有想到对方却采取了最为狡猾的逃避政策,还没等纲吉继续追问下去,就见到六道骸直接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动弹过了。看样子是想要冷处理自己的邀请吗?即使惨遭拒绝,纲吉也没有太过于气馁。十年改变了他很多方面,他现在有的是耐心和对方继续耗着。而且纲吉就不信了,能够克服种种困难走到现在的自己居然会攻略不了一位十年前的人!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了不少新的勇气继续前进下去。

没过多久,纲吉也因为太过于疲惫而真正陷入香甜的梦境中,毕竟将六道骸带回家可是相当费劲的体力活,再加上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那么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他那么容易感觉到疲惫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就在他睡着没有多久的时候,原本闭上眼睛装睡的六道骸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很久后,缓慢地睁开眼睛。他轻轻地转过头,看着还在香甜梦里的纲吉,只觉得此时他如此纤细而脆弱,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会被捏碎在手心里。

是的,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他下手的话,泽田纲吉就会变成自己绝佳的傀儡,用来统治黑曜中学的最好玩具。

可是当冰冷的三叉戟抵住纲吉白皙脖子的瞬间,他的手却怎么无法驱力刺下去。六道骸不是没有经历过曾经试图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人,曾经的他也并不是像是现在的愤世嫉俗。没有什么人是一开始就脾气如此喜怒无常的,只有在后天的环境中被慢慢磨砺为相当复杂的个性,他也是一样。只是以往的时候,他都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试图邀请自己的人眼中所蕴含的东西,无非是渴望着更深层的利益和力量,纯粹想要将自己当做颗棋子般利用而说出来的谎言罢了,渐渐地他也变成这种人,六道骸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泽田纲吉在似乎明明知道自己极为阴暗的身份后,还是对自己说出口:“成为朋友吧。”六道骸也从对方郑重其事的话语中体会到并不是所谓的一时兴起,这太奇怪了,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内心总是有这么一块柔软的部分般地。直到最后,六道骸还是将三叉戟收了回去,然后死死攥着胸口:那么我,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呢?

而陷入沉思的六道骸并未发现,就在他陷入沉思之时,身旁有双沉静的眼睛缓慢地睁开后再慢慢地闭了下去。



【下篇预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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