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神大人，请小心！（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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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更新……爬坑都爬到西伯利亚去的我（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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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承影
贰拾壹 梦魇
“滴答、滴答——”感觉到有水不断从天而降低落在自己脸上，泽田纲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仿佛有人正在呼唤他。说是呼唤可能有点奇怪，因为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纲吉却有种隐约的预感，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丝线绑住了他的四肢，然后牵引着他往未知的方向走去。
他茫然地从被褥中爬出来，跟随那声呼唤往外走去。神使们还在安静地沉睡着，对于妖怪们来说，睡眠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他们可以通过吸取日月精华而让妖力更加纯粹，而睡着则是最好吸取的方式。泽田纲吉并没有吵醒任何人，只是如同幽灵般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神社的外面。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就连虫鸣都没有几声。
纲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过是不知名的呼喊声，他内心却像是被蛊惑般地往前走着。就在他快要踏上外界的地面时候，却感觉到有双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肩膀。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他下意识一颤低头寻着手臂往后望去，却看到六道骸正用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即使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之后，泽田纲吉也依旧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是茫然地跟六道骸说：“你……为什么要抓住我？”可对方却在听到自己这句询问后，恶狠狠地释放妖气道：“给我滚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泽田纲吉啊。”即使被戳穿真实身份，“泽田纲吉”看着六道骸嗤笑起来：“作为神使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闭嘴——”完全被对方惹怒的六道骸二话不说便直接握住纲吉的手臂，然后猛地往后一拉。“砰——”纲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到了坚硬的地板上，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他刚要伸手去摸下受伤的额头，没有想到下秒就被警惕的六道骸按压在地板上。
“给我滚出他的身体！”六道骸冷笑了一声，露出蛇妖特有的獠牙：“再不出来的话，小心我吸干你的妖力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泽田纲吉只觉得对方锋利的牙齿正在面前晃动着，可他一点都不明白原本躺在被褥中好好地自己会此时躺在地板上还被六道骸用这种方式对待着。想要知道答案的他不由开口询问着：“六道骸你在发什么疯！放开我！”说完他就想从对方身下挣脱出来，可仍然感觉到那股不详妖力正弥漫在泽田纲吉身上的六道骸将对方的这种行为认定是死亡前的挣扎，不由凑近纲吉的脖颈用牙齿打转威胁着：“快点交代你到底是什么！”
原本就一头雾水的纲吉只觉得此时满身的鸡皮疙瘩，但实在架不住六道骸的强力，不由伸手狠狠给对方一巴掌道：“清醒点，你是发疯了吗！”
直到现在感觉到熟悉的神力正在泽田纲吉身体里充斥着，六道骸才明白此时正站在眼前的人已经恢复成原主，不由急忙收起獠牙从对方的身上爬起来。“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强大的到可以控制泽田纲吉的妖怪居然会这么快逃走，这让判断完全失误的六道骸咋舌下：“搞砸了。”
见对方完全没有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纲吉有些愤懑不平地拉扯着六道骸的袖子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先给我解释下。”
六道骸挠挠头，原本不想多说什么，他本身就对解释这项行为相当讨厌，自然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对于六道骸这种完全装傻的反应，原本并不是太气的纲吉也忍不住皱皱眉：六道骸这家伙，每次都是喜欢保持沉默。
然而打破僵局的却是从天而降的Reborn，他一出场就狠狠敲打了一番泽田纲吉：“蠢纲，你也够蠢的，刚才你差点就要掉进对方的陷阱中了，你有没有神明的自觉性啊！”被打了一脸包的纲吉不由捂住脑袋无奈地说：“等等……你们谁可以先跟我解释下这就纠结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梦见了什么？”六道骸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在你醒来之前，梦到了什么？”
纲吉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然后讪讪地回答：“没梦到什么啊，只不过是些普通的事情啊？”说实话作为神仙也不会有什么梦，只是单纯地休息罢了。可六道骸却仍然不肯放松般地继续追问：“有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
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然后“哦！”的一声想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我仿佛听到有人正在呼唤我。”纲吉喃喃着：“说来好奇怪啊，明明对方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内心会产生如此多的信任甚至想要跟它一起走呢。”
“果然如此。”Reborn若有所思地说：“你果然遇到了它。”
“它是谁？我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纲吉快要被两个人迟迟不给中心回答而发疯。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何睡得好好的自己会莫名其妙走出房间甚至此时就在神社的边缘地带。
“蠢纲，都提示那么多你居然还不能明白，看来你还不如回校重新来过。”Reborn毫不犹豫在此时捅了他一刀：“你的妖怪常识到底是怎么学的？”
纲吉不由满脸黑线地说：“我的文化课一直都不太好，而且你这些提示未免也太过于浅显……”他哪能从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答案呢？这根本不现实好吗？
“是梦魇。”六道骸表情严肃地说：“唯一一个可以无视结界和神明的妖怪。”
“梦魇……”纲吉喃喃着这个名字，脑袋里里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关于它的一切：这是最为难以定义、难以捕捉的妖怪，因为它本身就是虚幻不定甚至难以捕捉的。梦魇是通过潜入梦境而控制其他生物的，当然越是精神强大的生物梦魇能够控制的范围就相当有限，而对于毫无防备的生物来说，梦魇想要控制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蠢纲，你睡着的时候都不会设结界的吗？”对于愚笨弟子居然被小小的梦魇拖走这种事情感觉非常耻辱的Reborn不由狠狠揍了一番纲吉：“还有你的精神那么弱，如果不是六道骸你恐怕就要被梦魇带走了好吗！”
纲吉捂着被击痛的后脑勺无奈地说：“不是说梦魇的能力太逆天，存在都相当稀少吗？它怎么突然出现，并且找到了我的门上。”“那只梦魇，似乎是想要带你去某个地方呢。”六道骸指指神社周围道：“因为神社本身就是个相当大的结界，梦魇虽然在睡梦中等于是无敌的，但结界的存在却会大幅度消弱其力量，所以它一开始只是控制你的身体引诱你走出结界罢了。”说到最后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刚巧看到泽田纲吉的反应奇怪的话……恐怕此时少年就已经不在他的眼前了。
被六道骸和Reborn连续打击了好几下，心灰意冷的纲吉不由伸出双手想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可下秒他却忍不住僵硬住：“怎么会……”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掌上，他的手心上有着正在蠕动的文字。虽然正伴随着时间推移，文字正在逐渐消退，可纲吉却清楚地看到所表达的意思：“求救——”
他急忙将这个发现告知给两人：“你们看，我手掌上的文字。”
原本在思考到底这个梦魇为什么可以强大到将泽田纲吉附身这件事情的Reborn在看清楚文字后眼神一凝：“原来是这样……”他稍作思考就为纲吉解答道：“你不觉得这位梦魇强大到惊人吗？恐怕连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是何时附身的吧。”他指指纲吉手心里的文字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它也是神使。”
“神使？！”纲吉惊呼了一句，六道骸也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是神使的话，那么神明所特有的结界对其能力的减弱会几乎化为无，怪不得连我都没有感觉呢。”六道骸若有所思地喃喃着：“但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神使不惜生命来附身神明呢？”就算梦魇的能力强大到逆天，但也并不是没有限制的，甚至附身神明的身上会对其本身造成一定的反噬。不得不说这是自损修行的坏事，如果说真的有梦魇身为神使还肯这么做的话，恐怕那一定是面临了让它不得不采取孤注一掷的方法。
就在纲吉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位神使不惜用控制自己的办法前来求助的时候，Reborn不由吹了一声口哨，只见点点星光凝结而成的蝴蝶飘然落在了他的指尖，等他和蝴蝶交流完后才严肃地看着纲吉说：“那位梦魇的神使……我找到了，是距离并盛山北面几千里远的山上土地神的神使，而这座山的神明……已经失踪了快半年以上。”
纲吉不由心下一惊：“神明失踪！？怎么可能？是因为失去信仰力而消失了吗？”Reborn摇摇头：“如果那种应该称为神明的死亡和轮回，但我得到的消息是这位神明依旧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不在神社了。”
“那他去了哪里……不对……如果说他的神使都跑来找我求助的话，恐怕是遇到了神明本身无法解决的事件吧。”纲吉反复念叨着：“等等，Reborn你查下附近也有神明失踪吗？还是就他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
听到纲吉的询问，Reborn不由满意地笑了起来：“蠢纲，没有想到你现在也慢慢有进步了吗？居然能想到这么多东西。”
“我好歹也遇到这么多事情……”对于Reborn完全将自己当成白痴的行为，纲吉不由吐槽一句：“先判定这是群体行为还是个别吧？”他仔细一想，神明的失踪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只有单个神明的失踪，得去调查周边的环境变化或者和神明以往的恩怨，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最糟糕的事态了。
等纲吉想完，就听到Reborn的下句话：“就在那座神社附近百里，已经失踪了大大小小近10位神明了，这不可能是神明本身的问题，而是存在某种将神明带走的力量。”Reborn挥挥手，将指尖的蝴蝶驱散，原本轻松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蠢纲，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Reborn的询问，纲吉却笑笑道：“自然是要解开这场神隐的真相了，我可是神明呢。”
“我先回去休息了……”见两神踌躇满志，六道骸却在此时打了个哈气道：“好累呢……”从来都没有对神明抱有好感的他自然是不愿意涉及到新麻烦之中，而出手帮助纲吉不过是身为神使的义务罢了。不过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身为神使的义务？他真的有把自己当成神使的自觉吗？还是充斥着别的原因？就连六道骸自己都无法肯定内心的真正感受。
就在他往屋里走的时候，什么人从背后一下子搂住了他的后腰。“放——开——我……”他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可他却没有任何想要停留的打算，六道骸不想被牵涉到更多的麻烦之中，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了。
“六道骸……”泽田纲吉也清楚对方的本性，本身这件事情就该将他排除在外，可他却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可以将轮入道借给我吗？”他并没有日行千里的能力，而狱寺和山本等等其他神使却不能背着自己进行那么长的旅行，唯一剩下的办法只有六道骸属下的妖怪了。
“我不会借的，你是驱使不了轮入道。”六道骸冰冷地提醒他说：“作为神明，你自己也该清楚自己是无法驱使非神使的妖怪吧。”
“但我……等不了那么久。”纲吉握紧拳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越是浪费一秒就会有一位神明会越陷入灾难，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恐怕一切都结束。所以我必须速战速决，时间已经不够了。”
六道骸沉默了很久，倘若泽田纲吉想要尽快到达千里之外的地方，就只能让他一起陪同前去。可他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如果是以往的自己恐怕会在听到和神明有牵扯的时候就会抽身离去，现在却因为被泽田纲吉拦住而不能动弹着。而他真的仅仅是因为对方的阻拦吗？还是其他关心。
“请你帮帮我，其他神使们都做不到这件事情。”纲吉生怕六道骸会直接抽身离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对方了，他不由低声苦苦哀求着：“六道骸，我知道这件事情很过分，我也知道我的要求……你是不可能答应的……但如果在路程上浪费时间的话，我……”他拼命在脑袋里找些话语试图说服六道骸，但太过于清楚对方品性的自己却觉得这是相当渺茫的请求。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什么神使可以帮助自己尽快到达那里呢？
“好。”就在纲吉心灰意冷不得不思考其他方法的时候，这句“好。”就像是天籁之音般将他内心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全部打碎。
泽田纲吉不敢相信地看着六道骸，他甚至有恍惚的错觉：刚才是否是自己太过于想要听到答案而产生的幻听呢？六道骸怎么可能答应他？再怎么想也不现实！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六道骸背对着他，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又重复了一遍：“你答应我的话，那我就带你去。”
“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不违背我作为神明的道义和职责就行。”纲吉根本没有思考过他会提出什么要求，只想尽快从这里赶往千里之外的地方。再说了，六道骸能提出什么要求呢？只要不是杀了自己，也不是残害其他神明，他都可以答应。
“那就走吧。”感觉到纲吉的手松了下来，六道骸便起身走出神社，召唤出轮入道来。看到燃烧着诡异火焰的妖车停在面前，心情复杂万分。
“Reborn你先留下来，等第二天早上带其他神使来找我和六道骸。”原本想要让Reborn陪伴自己，但考虑到如果没有人解释的话会引起大麻烦，还是让他先充当说明和引路的吧。纲吉踩着阶梯走上了车厢，等门帘放下来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和六道骸又单独相处了。
纲吉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说实话他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对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那个……”他挣扎了下，继续小声地问道：“可以问下到底是什么要求呢？”刚刚吩咐完轮入道目的地的六道骸听到纲吉的声音，缓慢地睁开眼睛，然后轻笑了声：“那么想知道？”
“……”纲吉咯噔了下，看着对方诡异的笑容，突然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贰拾贰 潜伏入境
“呼——呼——”就在泽田纲吉等六道骸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并不太正常的风声，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到坐在对面的六道骸脸色一僵：“居然在这里设了结界吗？”纲吉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秒就觉得原本正常行驶的轮入道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原本只不过是剧烈的震颤，接下来是整辆马车开始颠倒翻转，仿佛卷入了巨大的漩涡，连站稳的可能都没有。
一开始没抓住装饰物稳定身体的纲吉在几秒间连续撞了好几下，他根本没时间掏出防御符，脑袋都已经完全撞昏了。“抓住我。”就在纲吉脸色发白，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扶住了。“我们不能通过轮入道进入这里的山脉了。”他恍惚地抬起头，发现六道骸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车厢外面，判断道：“得撕开结界呢。”
撕开结界？纲吉一愣，他下意识从脑袋里拼命寻找出撕裂结界的办法。
“你……相信我吗？”可却没那么多时间等他搞明白到底该怎么做了，六道骸抿了抿唇，跟他说：“这里……”
“这不是废话吗？”然而还没等他解释完自己该怎么说，泽田纲吉却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现在时间已经完全不够了吧？”充斥在少年眼中的信任让六道骸忍不住心里一颤，让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抱紧他：“有点难受哦，要忍耐。”这句话说出口也让他小小地惊讶了下，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说出如此温柔的话呢？
因为打算吩咐了轮入道将他们带到最靠近结界的地方，然后从高空将两人抛下。虽然听说去相当危险的计划，弄个不好就容易粉身碎骨。等打开轮入道的后门后，纲吉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万米高空上，低头满是渺小的世界，这让原本就内心打鼓的他忍不住颤声道：“真的要跳吗？”六道骸轻笑了声：“怕了吗？”感觉如果自己被对方轻视后，纲吉不由咬咬牙伸手环抱住六道骸道：“跳就跳，快跳！”
“哈——”对于纲吉明明害怕地哆嗦却要强作镇定的模样，六道骸先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一鼓作气往下跳去。
纲吉紧紧闭着眼睛，生怕睁眼原本的信心就会动摇。就连他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已经整个人如同爬山虎般紧紧扒着六道骸。看着少年如临大敌的模样，六道骸嘴角的笑意加深：“睁眼吧。”
“不要不要——”纲吉摇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
“你不会是有恐惧症吧？对高空？”明明知道对方是如此强硬的脾气，六道骸却仍不忘在这里撩拨几句：“明明怕得都颤抖了。”
“你——”纲吉猛地睁开眼睛，低头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山林。因为两人是在连绵的山脉高空跳下来的，第一眼可以看到的是身下星罗密布的小山和直插云霄的森林，甚至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看到了向自己逼近的枝杈，心生恐惧的纲吉不由自主地抱紧住六道骸。而旁边的男人在所有过程中都毫无惊慌。就在快要撞上的时刻伸出手，纲吉注意到他的手背上逐渐浮现出蛇鳞般的花纹，指甲也瞬间变得尖长，然后作龙爪状猛地往闪着光芒的结界划去。下秒只听到结界因为破碎而产生的“刺啦”声，两个人便趁开出的小口一股脑栽了下去。
自由落体的滋味原本就并不好受，甚至纲吉都做好会因为那撞击会产生连续眩晕感，可六道骸却开口道：“抓住我——”纲吉还没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下秒就看到他不过是借着坠落的力度踩在树枝上，当然六道骸也清楚树枝要承受两个人的力量略微夸张，但他只想借力改变方向罢了。
就这样子转向了好几次，纲吉也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对方弄晕后，六道骸终于平稳地落地了。“咳咳咳……”等完全停下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急忙松开手对着草地干呕着。“哈……”这一列旋转跳跃，未免也太过刺激。“还真脆弱呢。”六道骸依靠树干盯着他：“这样子的身体未免也无能了吧。”
“为什么……没有用妖力？”好不容易将内心泛滥的酸味遏制下去的纲吉咳嗽了声：“难道是因为这个结界特殊吗？”如果是平时六道骸的话，恐怕早就使用起妖力吧，可对方的毫无作为让纲吉有些猜想。
六道骸想了想，跟他解释着：“我觉得这里很不简单呢，首先布下的结界是排斥一般妖怪的，而进入结界之后我感觉到股不太舒服的气息，仿佛有人正在盯视着我们。”他说完指指天空：“搞不好整个结界都是这位始作俑者的眼睛呢。”
听完他的解释，纲吉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该小心点比较好呢。”
“接下来……该怎么潜入……”纲吉不由烦恼起来，他原本以为到达这里之后可以根据神明之间的互相感应而感知到失踪神明的具体方位，可等进入后才意识到这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先不论充斥在空气中那股阴郁的气息，像是某种污秽之物粘连在身上，十分恶心。
就在两个人探讨该怎么寻找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行走的脚步声。纲吉下意识拉着六道骸往旁边的树丛里躲去，然后小心偷窥着来者是谁。
这是一顶极为精美的轿子，金色的轿身挂满了装饰用的璎珞，轿子四周都用白色的布料笼罩住，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此时这座轿子正被四位粗壮的大汉抗在肩膀上，行色匆匆行走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可是耳尖的纲吉却听到了细微的哭声，很明显来自轿子里面。
他思考一下，拉了拉六道骸的衣袖，小声地说道：“可以将那他们打晕吗？打晕就行，不要杀了他们。”六道骸下意识想反驳：你难不成真把我当下人使用了？但见对方表情严肃，也就没在这个功夫上跟他多扯。虽然不能用妖力，但身体就已经超过正常人体质太多。他不过是随手从草地上捡了几枚小石子，然后同时对着四个人的后脑勺击去。
“噗通——”四个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全部昏倒在路上了。
“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吧！”纲吉没多想就一门心思往前冲，但他刚刚走出几步就被六道骸一把抓住：“你冷静点，不觉得在这里出现人类很奇怪吗？”要是泽田纲吉这家伙又在自己面前发生了意外，岂不是对自己实力极大的挑衅呢？
原本热血上头兴奋的纲吉听到他的警告不由一愣：“你说得对，我还是注意点。”做好心理准备后深吸口气：“请问，里面有人在吗？”大概是他的声音比较平易近人，在他询问第二遍的时候，他听到了轿子里有个颤颤巍巍的女声：“那个……你是谁？”
“不好意思，我打晕你的侍从，我可以问下你为什么要哭吗？”纲吉心想如果是自己搞错了，那就算是误会一场。不过如果不存在意外的话，这位女子为什么会在轿子里哭呢？“他们……不是我的侍从……是带我走的人……”女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艰难说：“因为他们要将我供奉给神明。”
纲吉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愕然，供奉给神明？可这里一带的神明不是早就失踪了吗？他不由催问道：“可以详细说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女子缓缓地道来关于她的来历：她是居住在附近山脉村庄里村民的女儿，原本一直以来他们都受这里山神的庇护之下，但自从一年前新的神明统治这里以后，整个村子开始变得混乱。先是年年丰收的田地欠收，时不时还有违反常理的天气，老人们说是这一带惹怒了天神。
因为几乎大部分村民都是靠耕种为生，如果收成不佳则会影响很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他们就去祈求新来的神明，可神明却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每个月要让村里送上一位年轻的妙龄女子作为妻子，才肯停止这场灾难。
献给神明充当祭品本身就是相当残忍的行径，根本没有村民愿意将自己的女儿献出来，但是却架不住这位神明神使们的威逼利诱，再加上连日不下雨会将没有收成的村民们饿死，被迫无奈只能接受对方的要求，每个月都送去一位少女来满足神的要求。
“天啊……”纲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少女口中所说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可从未听说过有神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做这种事情。他难道不怕天谴吗？越想越生气的纲吉不由跟少女说：“你可以告诉我这位神明具体的位置吗？我……想帮你们。”
少女连忙摇头道：“虽然很感激你的挺身而出，但是你的话是打不过他的，人类怎么可能和神明抗衡呢？还有他手下有好几个神使呢。”见少女很是担忧，纲吉不由低声安慰着：“不用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位十几岁的女子哭丧着脸道：“就算你可以帮我，我还是得要去他那里。曾经村子里有人在被送去当祭品的时候逃走了，但是第二天就看到她家里人被钉在墙上，死于非命。”她似乎回想起当时可怕的场面，不由抱住头痛苦地说：“所以……我一定要去呢。”
看到女子如此挣扎的模样，纲吉也忍不住纠结起来：那么他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助到对方呢？即使有六道骸在身边，他也并没有对这次行动有十足的把握。
等等……
他脑袋里猛地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他忍不住往前走几步问道：“你是一定要去对吧，有没有人看过你的脸？”少女傻愣愣地回答：“……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去了的话，就算出事他也不会怪罪于你头上吧。”泽田纲吉勾起嘴角笑道：“方法很简单呢，找个人代替你去不就行了吗？”
“等等——”女子也愣住：“可没有什么人代替我去啊？”
“眼前不就有一个吗？”纲吉指指自己道：“我现在需要机会见到你们口中所谓的神明，但是看样子没有专人带路的话，是无法到达那里的吧，”他见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道：“而你需要有个人替你去，所以现在很简单呢。”
他指指少女说：“我们换下衣服，我代替你去就行。”
“你在想什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少女，反而是站在身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六道骸：“你疯了吗？”六道骸还是头回将自己当成诱饵的神明，原本这种探查行动就是靠神使的，他居然放着自己没有驱使而想单打独斗，泽田纲吉他是疯了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于自信？
泽田纲吉即使听到对方的训斥也没有动摇，而是抬头盯视六道骸：“我想，这位神明大人恐怕不会对送上的妻子起疑吧，而且我必须要搞清楚这周围神明连续失踪是怎么一回事。”见纲吉如此任性妄为，六道骸忍不住想要扶额：“等等……万一他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纲吉看着他担忧的眼神，重复了句：“我相信你呢，六道骸……”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真后悔答应带你来这里！六道骸不由在内心咒骂了一声。
“我们先换下衣服。”纲吉也知道身上的服饰太过于明显了：“首先先装成女性。”他低头看着证明自己神明身份的衣服，和对面女子身上穿着朴素的村服看上去太过于天差地别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脱下来：“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吧。”
看着眼前一身女性服饰的泽田纲吉，就连一向镇定的六道骸也忍不住晃神好几下。如果是前几分钟的他也不会想到居然有神明肯为了无关紧要的其他存在而不惜男扮女装，甚至还换上了低劣人类的服饰。这种说法听上去也太过于天方夜谭，甚至到现在他都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请求。
虽然纲吉的头发很短，但在六道骸的伪装下已经变成一头棕色的长发，再加上他为人本身就比较清秀。乍一看还真的像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我还要哪里穿得不对吗？”纲吉低头来回打量着身上的穿着状态，然后抬头问六道骸：“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唔……”六道骸潜意识想要爆出一堆挑刺的话语，却在完全看清楚对方样貌的瞬间卡住了。头发的装饰品是随意在草地里捡的野花作为点缀，少年的身板很是纤细，就算换上女装也看不出任何的违和，最重要的是如同天空般澄澈又干净的眼神，盯久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魔力，仿佛会被吸进去。
他即使身着村姑的衣服，而由内而外所蕴含的气质却是这件朴素的衣服无法掩盖的，毕竟是神明，一举一动中总带有说不出的高贵。
当然六道骸所见过的女性也足够多，对于某些在意长相的妖怪们总是会化身为极为妖艳或者美艳的美女形象，如果将泽田纲吉和她们放在一起，恐怕是会被瞬间比下去吧。他既没有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没有一张让人目不转睛的脸蛋，甚至连嘴唇、鼻梁也不过是和普通路人形象一般。可六道骸却有这样子的错觉：眼前这位为了救助其他神明而自愿放弃自尊和神威严的少年，却是比他见过任何一位女性要璀璨万倍。
注意到六道骸一看自己就完全傻住了，以为是有哪里没穿好的纲吉不由伸出手在他面晃了晃：“六道骸……六道骸……”等纲吉的声音在耳边来回响了几次后，六道骸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恍惚说道：“怎么了？”
“我……这样子穿会不会很奇怪啊？”实在是不太习惯下半身空空如也的纲吉有些紧张地问：“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虽然说有六道骸的帮忙，但是他又不能在自己的身上施展太多的妖力，只能依靠简单的幻术而改变下太过于男性的部分。
“没有……很好……”六道骸也搞不清楚此时的自己打算说什么，只是神色茫然喃喃着：“糟了……”
“什么？糟了？”纲吉不由心里一紧：“哪里糟了？”
“没事，没事——”一旦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六道骸却潜意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等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不由连忙补充道：“那我要呆在哪里呢？”他自然是不可能隐去身影跟在泽田纲吉的身边，看样子得采取其他方法呢……
“六道骸，你可以变小吗？”想到了可以让六道骸隐藏的办法：“你可以变成小蛇，藏在我的衣袖里啊。”等他兴奋地将建议说出口后，却看到六道骸僵硬了下：“变小？”
“对啊，变得像是库洛姆般大小不就行了吗？”纲吉不由为自己的建议沾沾自喜着：“我听说你化成蛇形缩小后，妖力可以降到最低呢，甚至比人形还要低。”
听到对方再次重复了这个词语后，六道骸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而完全兴奋自己说的纲吉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贰拾叁 比起尊严更重要的事情
任何大妖怪，总会存在某些禁忌，六道骸也不例外。而对于他来说，恐怕已经是有几百年变小过了。
而对此浑然不知的纲吉的一再追问，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不行——”脸上也隐约浮现出焦躁感：“不行不行不行——”六道骸摇头着：“绝对不可以。”让他堂堂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妖怪缩小躲在神明的衣袖里，要是被知道他名声的其他妖怪听到了，他还有什么威严？
——坚决不行！
大概是他的拒绝太过于明显，这让原本粗神经的泽田纲吉也不禁回想起自己是否惹恼了对方。难不成是因为变小吗？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着：对于大妖怪来说，变小只会在被打败后逃跑才会使用的底盘，也就是意味着承认自己实力的认输。小妖可能不会在乎尊严上的问题，在他们看来生存才是最为紧要的。然而对于生存了上百年乃至千年的大妖怪来说 ，逃跑比死亡更加可怕，也难怪六道骸脸色难看成这样子。
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对方隐去身影不被其他人发现，再加上前路莫测，纲吉不得不小心万倍。然而见对方如此排斥，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计划也在对方的拒绝中打起了问号。“六道骸……你还是留下吧。”思考再三后，纲吉不由作出抉择：“你留下来陪这位回村子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他想来想去，自己好歹是神明，老是想依靠神使能有什么用呢？再说他也想过这件事磨砺下自己的能耐。
等泽田纲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原本以为会看到对方的点头同意，结果六道骸还是不太满意：“等等……”
纲吉茫然地盯着他：“这个注意不行吗？还是你想要回神社呢？”他仿佛对自己提出的建议中的漏洞毫无察觉，甚至还为此提出一个更为糟糕的方法。六道骸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蠢货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于仔细，本身能力就是半桶水，还想自己单枪匹马去对战吗？”光是能够布置如此之大的结界就足够看出对方可不是靠几个符咒可以制服的存在，再加上充斥在整个森林里的阴暗气息，就连六道骸都未曾有充分的把握。
而就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泽田纲吉这家伙还如此坦率地表达出：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的傻瓜决定，他是想去送死然后直接靠这个办法结束他们之间的契约吗？六道骸也清楚地明白，一旦神明死亡而产生更替，之前和神明所定下的契约自然会伴随着神明的消失而一并失踪。泽田纲吉现在做出的决定，无疑是原本的六道骸最想要听到的决定，他只要坐在这里等着这位极度自信的神明自取灭亡就行。
然而即使明白那么多，六道骸犹豫起来：他真的该这样子放任这家伙走吗？看着他往危险一步步走去？
“我……”他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这个复杂的决定：“我跟你一起去。”
“额？六道骸你不是讨厌变小吗？”纲吉还没明白对方说出这话到底是何种用意，而是下意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起来：“如果被其他妖怪知道你变小的话，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吧。你还是……”
“够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六道骸整个人提起来：“我说可以就可以，你要是再那么多废话，打晕也是可以被带走的！”
纲吉整个脸一僵，之后云里雾里地点点头：“那……”
松开对方的衣领，六道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冥想着让自己变小的咒语。下秒他的身上闪烁起层层的咒文，然后刻印在肌肤之上。六道骸正在不断缩小着，最后只化形成为一条深色的小蛇。纲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股阴冷的气息从小腿盘绕上来，他整个人一僵，这种滋味让他不禁回想起当时六道骸蜕皮的情形，明明现在不该联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摇摇头将当时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
而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景象而吓得早就不知所措的少女则颤抖地躲在草丛里：“他……他……”她话不成句地指着那条正往纲吉身上攀爬的小蛇，惊恐地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妖怪吗？”
“不用担心，我们是来帮助你的。”纲吉注意到自己的靠近会换来对方的畏缩：“你只要回家躲起来就行，我一定会处理那位来历不明的神明……”他顿了顿：“将你们生活全都恢复原样。”
“……”少女呆愣愣地看着这位身穿着自己衣服而有些打扮奇怪的少年，明明对方如此年轻，也看上去并不可靠。可现在她却对这位素未平生的男人产生了信任感，甚至有错觉：或者少年真的可以解决他们的麻烦呢。
这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她不由急忙跪在地上，给这位陌生少年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就请大人帮帮我们了。”她原本还想问这位恩人的名字，却警觉地看到原本倒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大汉们颤抖了下，看样子是要醒来的架势。
纲吉做了噤声的姿势，便蹑手蹑脚爬进轿子里。
“哈……”纲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只要安静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送到那位来历不明神明面前再行动吧。他反复在心里思考起该如何怎么处理之后的事情，紧接着听到外面的议论：“我们怎么都睡着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等等——”下秒他就注意到门前的帘子被什么人掀开。
“——还在啊，果然是个聪明人呢。”等帘子完全放下后，纲吉这才松口气：自己现在算是成功蒙混过关吧？等等，六道骸去了哪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等对方爬到衣袖里就匆忙爬上轿子。纲吉刚准备叫唤一声对方的名字，可还没坐稳就感觉轿子猛地一晃，大概是四个大汉正把轿子扛起来，而完全忘记这回事的他差点一个踉跄整个人砸在木板上。
而就在纲吉额头要撞上的时候，原本趴在他腰间的小蛇下秒撑大起来，将快要坠地的纲吉整个人都缠住，纲吉只觉得脸颊贴上了某样柔软又冰冷的东西，仔细一看是这条深褐色的巨蛇正将自己好好地固定在位子上。
“啊……谢谢你啊……”纲吉不太好意思地傻笑着：“差点就摔下去了。”
“蠢货。”大蛇抬起头，用属于冷血生物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对于他的冒失很是无语：“就不能再仔细点吗？”真是离开一分钟都不行。
被挨训的纲吉还是讪笑着紧紧抱住这条蛇的躯干说：“不是还有你吗？所以我就……”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原本摇摇晃晃的轿子在下秒停住了。“糟糕，该不是到了吧。”纲吉猛地一愣：“六道骸快变小躲起来。”
“好啰嗦。”变成蛇的六道骸比之前还要怕麻烦，嘀咕着便开始缩小起来。但是他就算再缩小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战战兢兢的纲吉一听到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只能急中生智将这位尚未缩小完全的小蛇往衣领里面一塞，胸口很快因为不断扭动的蛇而鼓起一个大包。
六道骸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做出如此夸张的行为，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塞进某个温暖的世界里，他下意识扭动下身体，却被紧张的纲吉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哈……”因为冰冷，纲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他还没将六道骸调整好位置就听到外面传来议论声：“大人，新的祭品已经带到。”
他急忙双手伏地作磕头的状态，防止被外人看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结果这个不弯腰还好，一俯身下去后让原本准备找个地方躲藏的六道骸直接卡在他的腹部。“抬起头看看。”来人的声音嘶哑而阴沉，让纲吉有种背后发毛的滋味。然而对方的要求让他有些惊慌，抬起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被人强行拉扯起来，他不安地盯着抓住他头发的男人：“啧，还真是相貌平平呢。”对面是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只有眼睛的部位露出两个小孔，而从洞中露出的阴冷眼神让纲吉不由屏住呼吸。
“算了，反正这乡野之地也不会有什么美人。”他用那双苍老而干瘪的手指来回在纲吉脸颊上抚摸着：“肤质倒是不错。”纲吉紧咬牙关，避免从内心涌出的恶心感。即使知道六道骸的幻术正在起着作用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喉结和男性身份，可他还是恐惧于一旦开口就被对方发现真相。
见纲吉表现太过于怯懦而不敢反抗，这位色心不死的老男人甚至想往他的锁骨方向摸去，但他刚想下手就听到身后另外一个头戴面具男人的开口：“冷静点，这可是送给神大人的祭品呢，你想先享用是打算反抗神明吗？”
“哼——”老男人听到这话不由讪讪地缩回手：“你还真是对他忠心耿耿呢。”他冷笑着。
等放手后，纲吉无力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原本一肚子的计划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消失彻底，他原本准备潜入进后就想办法调查那些失踪神明的真相，没有想到这群家伙真的把他当成可随时享用的祭品对待。
想到这里，他不由握紧拳头，咬咬唇：冷静点，泽田纲吉，你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能轻易出手呢。
之后他守卫们被送到了一间封闭的房子：“在神明大门需要你之前就呆在这里吧！不要想着逃跑，逃亡你知道后果的！”纲吉只觉得被身后几个人推挤进这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嘭——”听到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他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现在算是蒙混过去了吗？
“……六道骸？”等完全放下心来，纲吉急忙低下头看着胸口：“没事吧？”他当时好像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塞它进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等他刚刚发声后，只觉得原本缠绕在腰间冰冷之物开始缓慢蠕动，明明知道蛇本身就是冷血动物，但在对方爬到脖子那段过程却让他只觉得浑身发凉：“那个……能不能快一点……”他小声的呜咽出口，只觉得那条滑溜的蛇大概是对于他之前粗鲁行为的报复，居然开始采取一层层缠绕着腰间的办法盘旋而上。
看到从胸口缓慢爬出的小蛇，纲吉不由抱怨了几句：“六道骸你在报复么……居然那么慢。”
“报复……哼……”明明是蛇形还是可以和人类般发出鼻音：“要是报复的话，我现在就该一口咬死你。”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并不愉快，考虑到当时事发突然自己做出的乱七八糟行动，纲吉也服了软：“真的很抱歉，没有打招呼就……”
六道骸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自从他出生以来，还是头回遇到敢把他扔进胸里的存在，别说他是神明，哪怕是创作万物的始祖，六道骸也不会让他做出让自己如此憋屈的事情。如果说变小是让他觉得如同不战而败的羞辱，那么被人扔进衣服里那就是纯粹对自己存在的蔑视，可他满肚子的火气在对上泽田纲吉担忧的目光时候瞬间土崩瓦解，好像自己那么在意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就在两个人面对面对峙的时候，有个微弱的女声颤抖地说：“神……请问……是神吗？”纲吉听到这未知的声音一愣，不由往看似黑暗的深处走了几步。
大概单纯用来关人的地方，里面非常脏乱而充满一股说不出来的异味，而纲吉并没有在乎而是往声音来源走去。直到他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位身穿着浅色和服紧闭着双眼的少女，他才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位少女身上并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
怎么可能？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之后他也诡异地发现少女的气息也相当复杂，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请问……你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刚想开口，结果被充斥在空气里的尘埃呛着咳嗽起来：“咳咳咳……”纲吉明白对方的着急，但还是开口安抚着：“不要着急，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你并不知道……我其实是这座山的保护神呢。”少女的下句话让纲吉呆住几秒，然后不敢相信地说：“神明？怎么可能……你不是……”
“你想说我早就该回归万神殿对吧。”少女苦涩地笑着：“是的啊，我这样无能而拖累的身体，就该早点离开这里啊……”
纲吉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颓废，忍不住插嘴着：“虽然我知道没有资格说你什么，但是你这样子能称得上神明吗？”他指着少女的胸口说：“并不是你的能力不够，而是你原本就对成为神明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才会一味的自我否定。你真的是一无是处吗？你好好地想一想，还是因为偏见蒙蔽了自我呢？”
少女愣住了，她从未想过有人会这么对她说：你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一开始就否定自我。从成为这里的保护神以来，她每天惶恐的无非是做得不够好，没有足够的能力等等，就算收服了神使还是依旧战战兢兢着，否则也不会让那家伙乘虚而入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由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总是把罪责归于自身，其实这种观念反倒是让我变得软弱的理由。”
“但现在的我……失去了神印，已经没有任何神力了。”少女的下句话让纲吉忍不住跳起来：“怎么可能！？”神失去神印！神印往往代表是一个神明的资格和所背负的责任，丢失的话则意味着神明本身也不会存在了，可现在少女却依然好好地活在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刚想问对方身体上的问题，就听到似乎有人正在撬动门锁，紧接着刺眼的光芒从房门里穿透过来，让纲吉有些招架不住地用手臂挡光。他刚刚适应这种强度就感觉到有人架住自己的双臂：“带她走——！”为首的面具男人冰冷的下令道。
“等等——你不能……”纲吉刚想出声，但此时却是少女第一个发出反对的声音：“你不能！”
“哟，哑巴那么多天，居然还又开口了吗？”可即使听到少女神明的反对，男人依旧冷笑了声：“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吗？”他将少女粗鲁地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往旁边的稻草堆里一扔：“你的神使都背叛你了，你还有什么用呢？”
“至少……我还是神明……我就不能让你们这么胡作非为！”少女也不知道为何来了勇气，不由从地面上爬起来想要帮助纲吉逃出来，可她刚碰到男人的身体，就只感觉到有一阵剧烈的电流从指间传递到身上，让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地看着他们：“怎么……可能……”
男人见少女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真的很可惜呢，现在就算你恢复神力也不可能碰到我们一根手指呢。”
“你们……难不成吞噬了其他神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让少女只觉得心里发颤：这群恶魔，从我身上剥夺还不够，还对其他神明下手了吗？
贰拾肆 妄想成为神的怪物
听到少女的指控，男人的嘴角不由讥讽地上扬几分：“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吗？在我看来失去神印的你连普通人都不如。”他用眼神示意站在周围的下属，将因为电流而僵硬住的少女强行拖开。
“哈哈哈哈……你还不如早就顺从我们吧，好歹长了张俊俏的脸蛋呢。”男人用邪淫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少女，看着她在自己的目光中气得发抖反而更为兴奋：“难不成你还在等谁来救你吗？你的神使？哈哈哈哈……你的神使早就叛逃成为我们大人的属下了。”
“你做梦，我宁可消失也不会做你奴隶的。”见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女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奈何全身因为那股未知电流而僵硬，根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呆在这里自取灭亡吧。”看着少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男人只觉得充斥在内心神人之间的等级差距而带来的自卑和愤怒感因为折磨少女而得到了满足：什么神明啊，不过是好运气得到力量的家伙，失去神印不就一无是处了吗？
被暴涨的自信驱使，他将那位听到两人谈话而呆若木鸡的人类少女搂在怀里，还故意在她的臀部上摸了两把：“你只要乖乖听话，什么荣华富贵长生不老都不是问题。”见少女并没有反抗，而是僵硬地任凭他摆布，他以为自己的劝告起了效果，不由将她松开扔给下属：“带她去见我们的神明大人吧……”
泽田纲吉拼命遏制住怒气不让自己爆发，他明白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 他自认为因为之前在学校里的经历导致他对所有事情都能报以极大的善意，可在他听完这位人类成为神明的潜台词后，他不禁愕然：难不成在人类心中神明就是可以享受荣华富贵、长生不老的吗？
明明一点都不明白真正神明所应该做的事情，也不明白他们的力量真正来源，并不是靠剥夺其他人或者凭欲望就可以成为神明。
我一定要改变这种错误的理解，他低下头握紧双拳默默对自己说。
“走吧。”以为稳操胜券的男人洋洋得意地挥手道：“带她走！”少女原本还想对纲吉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对自己摇摇头，然后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她原本惶恐的眼神才渐渐平稳下来，虽然因为失去神印而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何种阶级的神明，但对方的动作却让她多了几分信心：一定要成功啊。
确定六道骸好好躲在衣袖里后，泽田纲吉一边跟着这群人行走一边来回确认着这里地形，大概在六道骸的幻术作用下并没有人察觉到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对劲，而把他当成是普通的乡下少女，甚至在自己用好奇眼神打量周围的时候也认为是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装饰而满脸轻蔑。
这对于想熟悉地形的纲吉来说反倒是好事情，虽然在被关的地方看到这里的守护神，可据Reborn和守护神的追问，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有不止一位的神明被他们控制并且剥夺了神印。虽然不确定他们是用什么歪门邪道将这份资格剥夺，但纲吉也得做好充分的准备。即使六道骸就在身边，他只不过将其作为最后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前面的人停下来：“到了，进去吧。”在纲吉眼前的是一个黑色深不见底的屋子，仿佛无尽的深渊。光是望一眼就有种发毛的滋味，他下意识往后退几步却被尖锐的东西抵住后背：“进去吧，请见见我们的神明大人吧。”为首男人极为可惜地看了他一眼：“还真是可惜你这张脸，但是如果活下来的话，你就可以成为我们其中一员。”他如同恶魔般地轻笑起来：“所以请加油呢。”
满满不怀好意的祝福只让纲吉不寒而栗，他甚至隐约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恶意。他手忙脚乱地走进这个暗不见底的房间，听到门背后关上的吱呀声后，才将袖子里的六道骸放出来缠在脖子上。
“冷静点，我就在你身边。”即使纲吉想要强撑镇定，不得不说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内心的不安，六道骸将冰冷的身体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让纲吉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鳞片：“好。”再怎么说，六道骸好歹也是活了近千年的大妖怪，见过的牛鬼蛇神数不胜数，不过是妄想成为神明的人类，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下秒，世界由黑暗变得明亮，刺得纲吉有些睁不开眼睛。之后他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等他勉强习惯这过于耀眼的光芒之后，看到站在眼前的是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身穿深色的狩衣，衣服上还铭刻着隐隐绰绰的符文，纲吉只是瞥了眼便有种浓浓的不舒服感，上面的符咒仿佛存在某种魔力，会吸走生命力。
因为自己是神明，这份影响会减弱一些，而如果对于人类来说，光是直面这股吸力恐怕会有些体力不支吧。想到这里，他故意假装脚一软而往下跌在地上，嘴里还惊呼出口：“怎么会？我到底怎么了……”
这位“神明”即使见到纲吉已经如此虚弱还是不肯放松警惕，他只是打了个响指，从空气中出现几条丝带将纲吉浑身紧紧缠住：“嗯，这次送来的品质不错嘛。”等确定纲吉现在肯定不会动弹之后，他低下头开始如同轻触对方的脖子和脸颊：“皮肤也很好。”对方的手指冰冷得吓人，让纲吉不由连打几个寒颤。
“其他……人呢？”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纲吉不由抬头看着对方：“神明……大人，我可以问问其他和我一样被送来的其他人呢？”虽然称呼对方为神明让纲吉觉得恶心，但碍于自己得扮演好普通人类少女角色，他咬咬牙就喊出口了。
似乎很满意纲吉现在的状态，“神明”不由笑出声：“怎么，你害怕了吗？”
“并没有呢，我听另外一位大人说，如果能够挺过仪式的话，就能身为神明的一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的恭敬让男人很高兴：“不错嘛，原来这群愚蠢的村民里面也存在如此实务的。”他说完得意的说：“不过，没有什么人能撑过仪式呢。”他毫不意外看到少女眼睛里惊恐的神色：“但只要你乖乖听话的话，我这里要提供点帮助也不是不可能呢。”他说完还试图伸出舌头舔舔纲吉的耳廓，但被完全防御中的他推了出去。
“你——！”从未有被拒绝过的男人被彻底激怒了，刚想从袖子里抽出符咒将这可恶的女人杀死之际，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背后伸出来：“神大人啊……”纲吉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瞳孔一紧：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而缠在他脖子上的六道骸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找到了……是这个家伙呢。”
“什么？”纲吉感觉到小蛇的蛇性子正慢慢在脖子上滑动着，看样子是想写什么字出来，等完全明白他在自己脖子上写下什么后，他不由从喉咙里发出喃喃的声音：“他吗？”他下意识往那个看不见的影子方向望去，虽然那里面漆黑一片，可隐约的纲吉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那里。如同黑色的幽灵般，到底是什么呢？
但他并没有做声，而是继续安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这位身穿着深色狩衣的男人明显很不耐烦的模样：“又怎么？”他脸上满满挂着不高兴：“我现在都成为神明了，还不能随便……”
“她可是珍贵的祭品呢，教训可以，但不能伤害到他，您该不会希望明天的典礼上失败吧。”那团幽灵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年纪不大，但纲吉却觉得比之前遇到戴面具的老人声音要惊悚许多，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凄厉之声，光是听到音色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他努力回想现在这里的实力分布，很明显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是比较高层的人士，分别是那位年纪较大色眯眯的老人和将自己带到这里的青年，因为面具关系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接下来是这位看似很厉害实则花瓶的“神明”吧，就算对方衣服上的符咒值得细究一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吧，纲吉甚至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任何灵力。而真正的麻烦却是这位“神明”身后站的存在，他到底是什么人？
先不论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再者是虽然能感觉到对方是人类，可本质却是相当奇怪，如同混合的夹心般，在人类气息之下时不时散发出尸体腐烂的恶臭味，虽然用其他味道掩盖过去，但对于在嗅觉上敏锐的纲吉来说，这股臭味却让他产生生理性反胃。
“既然她不听话的话，那就给她点教训好了。”那凄厉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纲吉的耳边，然后感觉到有什么一股阴冷的风包裹到全身，冻得他忍不住瑟瑟发抖：“好……冷……”就在那股阴冷之气还要进一步加重时候，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六道骸深吸一口气，直接将这股阴寒之风直接吞进去。即使纲吉恢复身体的控制权，但他还是继续装作受不到寒气地求饶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他的求饶让“神明”很是高兴，甚至还在他的身上踹了几脚：“活该啊哈哈哈，谁让你推开我。”就在他下脚的瞬间，纲吉蜷缩成一团，感觉到六道骸在他的身上顿时构建出一层薄薄的防御罩，让这位“神明”有种踢上铁板的错觉。
“嘶——”只听他倒抽一口气，他并没有叫出声，毕竟欺负一个普通人反倒脚遭罪这种事情说出口太丢脸了。
“让子午带她去祭坛吧。”“神明”愤怒地叫出声。
“是。”就在纲吉思考谁是子午时，他感觉到有什么力量正在将自己整个人裹住，眼前一黑就被转移到冰冷的地窖里。
就在他坠落到地面时，他听到脖子上的六道骸开口：“等等，不亲自现身吗？”
哈？纲吉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就注意到卷起一阵奇怪的妖风，空间被撕裂开，从里面渗透出一团黑色的影子，以为是之前隐在暗处人类的他下意识如临大敌，但六道骸的下句话却让他愣住了：“明明是你让我们过来的，不解释下吗？”
什么！？他就是梦魇吗？纲吉这才意识到六道骸的意思，不由失口说道：“他就是梦魇！”
“恐怕是我们之前见到这里守护神的神使呢。”六道骸判断着：“他们身上有着一样的气息，虽然被那家伙们用其他肮脏的契约遮盖不少，可神明的契约可不是小小人类可以改变的存在。”
“你……说的没错……”浑身裹满绷带在纲吉看来就像是个无脸男的存在终于开口：“我的确是带你们过来的。”
“可以先跟我说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纲吉追问着：“我现在得到的情况是有人类似乎是想要成为神明？”
“她……还好吗？”绷带男并没有告诉纲吉答案，而是伸出手指着纲吉说：“我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我想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啊……你说这里守护神吗？”纲吉这才意识到如果这位梦魇还对自己的神明忠诚的话，应该会……不对！“你背叛了她吗？”他失口将内心的疑惑问出口：“这里的人说你背叛自己的神明，这是真的吗？”
梦魇垂下脑袋，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从喉咙里发出反抗的嘶吼：“这和你无关——！”大概他因为和其他堕落人类待久的关系，纲吉只觉得在他的怒吼之后感觉到他的妖力正在变质。“你的妖力……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甚至觉得从你身上感觉到人类的气息？”这里的情况还真是让纲吉大开眼界，失去神印的神明，妄想成为神明的人类，和开始变成人类的神使，这到底是怎么样混乱的局面啊？
“他不是有人类气息，而是逐渐变成人类呢。”六道骸判断道。
“你们——！”心中最深的秘密被对方揭开，梦魇胸口的怒火越发猛烈：“——住嘴！住嘴！明明什么都不懂！”
“因为那位少女也不是真正的神明吧。”纲吉隐约意识到其中的真相：“所以才可以即使失去神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成为神明有三种方式，一种是自然而生的，天地万物都会产生神明，二是有功德，往往对世间万物有大善的存在会有成神的可能性，第三……那就是机缘巧合了，而恐怕少女则是第三种。机缘巧合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神明自愿将神印转移给其他人，当然这个人自然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当上的，他必须存在身为神的潜质，亦或是吃了灵丹妙药，到达一定法力后会有存在可能性。但说实话成为神明的几率最大的还是第一和第二种，第三种是相当稀少的，就连从神学院毕业出来的纲吉所看过的史书记载的神明也不过寥寥数几。
首先非正途成为神明的其他存在将面临很多困难，自身能力的不足和仅有神印而神力稀少的窘迫局面，再加上如果太长时间失去当地生物的信仰，或者成为没有名字之神后，神明就会消失。如果是前两种方法而成为神明的话，当面临消失之际可以直接去万神殿，进行下一轮的转世，而第三种拥有和自身一样长的寿命，死后则会进入轮回。
这么说来未免有些残忍，但天道就是如此公正，既然你是非常规成为神明的，那就得接受这样子的结局。
“该不会她是人类？”纲吉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位神使是想要成为人类啊，因为守护神只会有区区百年寿命，而梦魇这种妖怪则截然相反，往往可以活上几千年，恐怕他无法接受自己主人总有一天会提早离自己而去的事实吧，否则也不会想成为人类了。
想到这里，纲吉不由内心生了几分庆幸：至少自己生来就是神明，也不会烦恼这样子的问题。
可如果他可以好好将神明这行业干下去的话，恐怕到时候会目送所有神使的死亡吧。
难不成……他会有天看到六道骸的灭亡吗？这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自己心里，他忍不住伸出手将环住脖子的小蛇小心翼翼地拉扯下来，放在手心。“嗯？”六道骸并没有打算暴露真身，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此时的纲吉，因为现在的他有种说不出的悲伤，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内心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并不希望看到纲吉流露出这种表情。
贰拾伍 魂阵
就在泽田纲吉进一步想要追问对方更多细节时，却看到梦魇身体一僵，慌忙丢下：“他们在召唤我，我先走了，你们先呆在这里吧。”的话便消失无影。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方便撕开空间连影子都没有留下地匆匆离开了。
这时候，他才开始打量起周围。很明显，梦魇并没有打算将自己解救出去，而是服从“神明”的命令，将他带到了所谓的祭坛位置上。不过……“祭坛是什么？”他记得对方分明说的这个名词，小蛇形状六道骸这时候从手心游走离开，然后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之后从身上释放出莹莹的绿光恢复成人身，见他居然连妖力也不遏制，纲吉不由惊愕地说道：“六道骸……你现在现在恢复原样不要紧吗？”六道骸用戏谑的眼神盯了他一眼：“我会分不清事态的严重吗？”作为小蛇的他还是太不方便，先是只能动用外人无法感觉到的妖力，而这里的环境让他觉得如果不出现，让纲吉一个人应对会相当吃力。
“等等。”见纲吉想要看清楚而往旁边走几步时，六道骸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看——”他指指地面：“上面都印刻着某些东西呢，如果不想成为打草惊蛇的话，那就不要动。”纲吉这才低头细看，发现有一深一浅的凹痕正如同蔓延的树根般往远处方向散开。虽然不能完全窥见完整样貌，但从其中传来的阴沉气息让纲吉仿佛碰到了某个恶心又粘稠的东西，怎么挣脱也无法脱开。六道骸则用谨慎的眼神来回扫视着地面，最后低低发出“啧”的一声：“这个咒文太大了，不看到全貌是无法明白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纲吉也是这么想的，他不由伸出手拉拉六道骸的衣袖：“六道骸，把我带上空看下啊。”他并没有准备浮空咒，再说了这种较为深奥的咒语本身也是相当难绘制的，特别是对于纲吉这种废柴神明来说。而六道骸则不一样，只是浮在半空中一定时间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kufuufu……泽田纲吉，你是真的把我当工具来使用了吗？”六道骸虽然是这么抱怨的，但还是伸出手将对方拉在怀里：“抓紧我。”
担心自己会在半空中掉下来而触发意外的纲吉直接手脚并用，如同无尾熊趴在六道骸的怀中，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的行为相当熟练，将左手搭在六道骸的肩膀上，右手则死死搂紧对方的腰间，看着纲吉这副模样，原本还想讥讽对方几句的他也哑然失笑了：“你在做什么？”纲吉下意识回答：“抱紧你啊。”
等两个人慢慢飘在半空中后，他才意识到这次和上次坠落的不一样，六道骸甚至可以在脚下形成一团空气来让他站稳，也就是说他现在如此紧紧搂住对方的行为，说到底不过是只是在白费力气。纲吉脸瞬间涨得通红，然后匆匆忙忙松了手，结果他不松手还好，一旦放开整个人都因为站立不稳而往下掉。
“啊……”就在松手的瞬间，他差点直接滚落到刻印符咒的地面上，要不是六道骸急忙拽住他的衣服，还不知道会引发怎么样的灾祸。而就在降落过程中，泽田纲吉将整个祭坛都环视一圈了，在包括他所在的九个角落上分别躺着一位年轻女性，只是此时的她们都昏迷不醒地倒在符咒上。
在六道骸的帮助下重新飞上空的纲吉不由思考起充斥整个祭坛所准备的阵法含义，可这未免也太考验记忆力，但在六道骸站在身旁他也不能对此一无所知，只能打脸充胖子地继续细细研究。“别看了，这是魂阵。”然而他的装懂行为也没有骗过对他一言一行了若指掌的六道骸，六道骸拍拍他的脑袋说：“这是上古时候用来锁魂的魂阵。”
锁魂？见纲吉眼睛满满都是蚊香眼，六道骸就知道这个名词他肯定没有听说过，不由继续解释道：“你知道不管神明、人类、妖怪都有灵魂吗？如果灵魂的话，是无法到达黄泉轮回的。”纲吉点点头，继续听他说，“而魂阵则是可以固定灵魂的。”
“那听上去不该是好事吗？”纲吉有些不太明白明明是稳定灵魂的法阵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大的阵势。
“不，魂阵的能力不仅仅是巩固自身的灵魂，还能巩固非自身的灵魂。”六道骸指指地上那庞大的咒文，不由喃喃着：“在一定程度下，甚至可以将高于本身的灵魂固定在身体里呢，比如神印。”
“神印也可以固定吗！？”纲吉还是头次听说这种说法，不由惊呼道：“这不可能的，这是违反天道的。”
“只是传说呢。”六道骸笑眯眯地说：“而且神印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固定住的，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等价的灵魂和力量，甚至曾经有传言，要成为神明，至少得牺牲一位神明的力量呢，所以说到现在也没有人真正成功过。”
“——并不是没有人成功，他们只是不够聪明罢了。”就在他话音刚落后，有个喑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纲吉下意识扭头过去，却有些眼神一紧，映入眼帘的先是五花大绑的少女守护神和同样被死死束缚的梦魇。
几位头戴面具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果然抓到几个小老鼠呢。”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六道骸和泽田纲吉：“以为我们察觉不到结界被破坏了吗？你们也太天真，我们只不过是想借你们当诱饵搜寻其他漏网之鱼呢，没有想到还真被我抓到了——”为首的“神明”用眼神示意下属将梦魇扔到前面：“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不可能向我们效忠的。”
梦魇此时被锁妖绳束缚得严严实实，，原本作为依靠空间移动的他甚至连动用妖力的能力都没有，而此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的安危身上，而是转头死死盯着旁边的少女守护神，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融化般。
“不过还真是谢谢你们呢，如果不是你们向外求援的话，还真不会有那么多神明前来送死呢。”伪劣的“神明”得意洋洋地笑着：“果然军师料想的不错，只要——”他说着将少女整个
人都拎起来。“放开她——”梦魇怒吼着：“你这个混蛋。”
“混蛋？”声音苍老的下属之一冷笑起来，他仿佛嫌梦魇记得不够清楚般提醒着：“当时你可是跪着求我让你成为人类呢，怎么了……成为人类的滋味不错吗？”他伸出手抓住梦魇的头发道：“这么软弱又无能的人类，不是刚刚适合你吗？”
在他的话语提醒下，少女守护神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子午，你要成为人类？为什么？”
“就要问你了，”老人阴毒地瞪着他们：“成为人类有什么好的？每天都要为生老病死担心，明明是大妖怪，却还要为这种虚无的东西而改变寿命，还真是可笑呢。”即使因为绷带而看不清楚子午的真实样貌，但从他颤抖的身体里足以看出此时的他有多么愤怒：“够了——够了——”他嘶吼地叫出声：“闭嘴——”即使被限制妖力，此时他愤怒而产生的冲击力却让整个祭坛一震。
“果然上古大妖的能力就是强大呢。”“神明”先是被吓得连连往后退几步，然后意识到他周围的几个下属都没有移动半分，不由连忙快步走回原地：“不过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成为我的神使了，你应该感到荣幸。”仗着对方的妖力全封，“神明”指着痛骂说：“居然敢对你未来主人吼叫，你是不听命令吗！？”
“好了——‘神明’大人，先去处理那两个人比较好呢。”这位纲吉听出来将自己送来的青年将矛头指向他们，不由下意识将六道骸拉在自己身后，作为保护者挡在六道骸的面前：“停止行动吧，你们是不可能成为神明的。”即使知道这群陷入疯狂的人类们并不会听从他的劝告，他还是想要进行最后的努力。
“废话还真多呢，我最讨厌你们虚伪神明的这点。”“神明”冷笑着：“只不过是出生为神明，就肆意妄为。”站在他身旁的老人先动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两人，他的身上燃烧起诡异的莹绿色火焰，六道骸刚想出手，却被纲吉拦住了：“等下，那可是人类。”作为神明是不能随意伤害人类和妖怪的，而如果让六道骸出手的话，很有演变成为更糟糕的事件。
“轰隆——”纲吉毫不犹豫从袖中抽出几枚防御的符纸挡在前面，火焰和防御的碰撞下秒形成巨大的冲击，龙卷般的飓风在两者相撞之际形成了。“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神明的本质。”纲吉将新的符纸加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所谓的神明，是要背负起世界万物的命运，是纯粹靠信仰而活着的。我们从信仰获取力量，也因为失去信仰而死，也就是说神明的一生都是要为别人而活，我们永远无法为自己而活着。”
“如果只是把我们当成一群空有力量就会肆意妄为家伙的话，那未免也太玷污神明的存在了。”感觉到自己一直崇拜向往的目标被这群人类变相扭曲着，泽田纲吉只觉得怒火滔滔，抽出符咒的速度也开始加快起来。“破——”他朝着猛冲过的老人放出所有符咒，只看到符咒如同雪花般四散着，强大神力所形成的网向对方袭击而去。
“啊啊啊——”纲吉的反应速度之快让原本准备出手的老人一惊，风咆哮着，将纲吉所形成的神气一鼓作气地将老人手中所释放的术猛地反弹回来。
这位老人原本准备释放出最强的攻击从而击晕对方将其带回祭坛之上，“神明”说过，还差最后一个牺牲品就可以开始展开魂阵了，只差最后一步了。
“稀稀拉拉——”就在老人被瞬间弹飞的时候，戴着面具的青年摇摆了下手中的扇子，整个昏暗的天花板上就开始莫名堆积起乌云下起冷雨来，纲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淋得全身是水，可这并不是普通的雨，而是污秽，光是触碰就让清净的身体变得肮脏起来。纲吉并没有顾及身上，而是下意识低头往地上的祭坛上看去，躺在符咒之间的其他八位女子因为被雨淋到而变得污浊，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纲吉急忙拍了两下手，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小声念叨起咒语：“……水者形体之始，神者气之始。水者精之本，神者气之本也。五火四达长幸之坚，五木下立远年之台，三土升气风感之速，白方金光幸之泉……”随着他念叨的话语加快，原本阴冷起的气氛开始渐渐驱散，言灵在四周震颤着，庄严的神气不断从纲吉身上溢出，形成一个以他为单位的白光圆圈开始闪耀着。
“净——”一层层的光晕以泽田纲吉为中心向外释放出惊人的神力，将萦绕在空气里的污泥纷纷祛除了。
可是还没有等污秽完全祛除，隐藏在“神明”身后的那位不知名人士却突然动手：“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如此澄澈信仰力的神明呢，这份力量我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纲吉只觉得原本正在净化的空气再次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就像是将自己活生生塞进水中般喘不过气来，他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嘴里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弱，还没有等他完全将言灵念完整，原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整个拉扯下去。
“嘭——”只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后，泽田纲吉整个人都栽在了祭坛中央，他刚想爬起，原本刻印在地面上的咒文如同藤蔓般暴起后缠绕住他全身上下，纲吉刚想驱动身体，就感觉到充斥在体内源源不断的神力正被藤蔓吸走。
“真不愧是军师呢！一出手就抓住他。”“神明”看着纲吉如今的窘迫样，高兴地拍手称快道：“其他下属也太没用了。”他瞪了眼被打回来的老人和完全没有能力击败纲吉的青年，然后兴冲冲地说：“什么神明啊，反正也不过是没有神力就什么都做不到废物罢了。”
“你……做了……什么……”纲吉甚至连手撑地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四肢发软，头脑昏昏涨涨，即使吞噬了神印，对方也不可能直接对神明做点什么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也太过于单蠢，如果只靠武力怎么可能抓住神明呢。”不知名人士冷笑道：“也别想依靠你的神使了，能够让神明倒下的药物，神使也是一样的。”泽田纲吉下意识往六道骸的方向望去，发现此时的他也四肢无力地趴在半空中，看样子也是中招了。
“不可能……”纲吉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同时他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物可以让神明都觉得四肢酸软，只能无力地趴在地面上，看着“神明”洋洋得意地站在面前：“你很荣幸呢，能够见到我成为真正神明的那刻。”在他的命令下，头戴面具的两个人往祭坛的两角走去，而“神明”慢慢走到站在正中间，开始念念有词着什么，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道白银又让人觉得不祥之光从地底下轰隆一声射了出来，“神明”的整个身体被光包围着，变得看不见了。
纲吉连忙用手挡着眼睛，瞬间大惊失色起来：“这是——”
原本躺在祭坛八角的少女们漂浮了起来，身上所释放出的光线相连在一起，将站在祭坛上的其他人纷纷包围住。紧接着是站在祭坛两处的面具人开始念叨起咒语来，那声音如同无数看不清的小虫子，一旦趴在纲吉的身上就开始吸取他的神力。“哈……”纲吉痛苦地低下头，只觉得这痛楚仿佛有人在拉扯每根神经，头皮，心脏、指尖，甚至连呼吸间都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可他却没有任何力气思考疼痛，而是下意识盯着祭坛中心：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让这场祭祀仪式成功的话，将造成多少生灵涂炭呢？
他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阻止他们呢？
等等，我记得六道骸曾经说过：“要固定神印需要付出等价的灵魂和力量。”如果……这份力量不足的话……那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就会自动停止仪式了？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让神明散去自己的神力，甚至弄个不好会因为神力大失而对其神格产生影响，可纲吉并没有思考很久就很快下了决定。
如果说神明只会考虑自身的话，那还能称作为神明吗？他将从袖口艰难地抽出一张化物咒语，将它化成利刃后毫不犹豫地往胸口位置刺去。